三个时辰过得极快。
云瞳在伴日楼内低声嘱咐着自己的二弟子峰从和小弟子山行。以两人筑基的修为,在接下来的无妄海一行中,几乎没有任何作用,甚至有可能反被对方钳制。
而同为筑基期的余容……云瞳眯了眯眼,看向远处御剑落下的白衣女子。白色道袍上绣着黑色纹路,鲜明的撞色似要灼伤人的眼球。
容晴冲着云瞳点头示意。
云瞳习惯性地问了声好,视线却敏锐地在她左手上的手套停留了一瞬。走时,还不曾出现这东西。不仅如此,就连道袍都换过一件……云瞳暗自思量着,这女修也太富了些。如有可能,无妄海倒也是个很好的机会下手。
“此行,便由贫道和贫道徒儿岭扶同余道友一同前往。”云瞳仍是召出了他的洛河舟,放大的舟船待三人一一进入后,才猛地窜起,驶入空中。
容晴低头看着白石观所在的山谷迅速凝成一个小点,而头顶处那些倒竖的石碑,在云烟缭绕中,愈发狰狞骇人。
此洲,无天。
野生的巨大萤虫忽而聚集在舟底,忽而四散在云烟中,或是密林之中。容晴凝视着它们,默默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她以往的两次历练,虽不是在剑主看护下完成的,却也是精挑细选过。不过是不咸不淡地检验禁制的熟悉度罢了。既然不涉及生死,也无谓什么进步或者顿悟。
只这一次,前方未知,就连她是否能留得性命也是未知。对死亡的畏惧、对敌人的愤怒、对斗法的兴奋……诸多心情一一浮现。容晴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将之平稳在正常状态,然后是心跳。直到识海平静无波,她环视一圈,舟上两人皆是各有自己的调整方式。虽然神色有些凝重,但身上的气息都是略微放松的。
是了。容晴暗想,白石观说是个小门派,但更像是散修团伙,争夺之事是家常便饭,自然遇到过不少变故极多的斗法。像这样双方各自有时间来准备的,反而是少数情况。
只是……对于同阶之中风华绝代的人物,云瞳等人又遇到过多少呢。容晴垂下眼眸,她故意遗漏了鬼面修士一行人是刻意将时间地点透露给他们的消息,就是不想在云瞳心中再加码鬼面修士等人的实力了。她并非不知道云瞳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可是至少在斗法前期,她需要一个助力。将三方的实力都压低到差不多的水平,到不得不拼底牌的地步。
而论到拼底牌,她从没失手过。
此次出洲过程倒是非常顺利。在容晴看来,巡察使真的是个工作模范,以巡察使的修为,完全不用亲自来管出入洲的事宜。招待外洲的贵客也就算了,这种琐碎小事都要管,也不见其有何不耐之处。更何况是在开天将近的关键时期……倒也难怪沧流洲的存在神秘了那么久。
“十日内务必回洲。十日后,沧流洲将关闭三年。”巡察使淡淡嘱咐了句。不知为何,容晴似是感觉到,巡察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是。”云瞳肃容道:“多谢巡察使提醒。”
一路上看到那些碑文字迹愈发清楚,没想到,竟然比他推测得还要快。幸好巡察使提醒,若是错过,那才是呕得吐血。云瞳倒是不觉得沧流洲关闭有何奇怪。毕竟一直以来,沧流洲从宣布名额开始,就会封洲,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直到内部选拔出具体人选,并且完成开天的历练,才会解禁。
而要在赤足大汉渡劫前将其斩杀,十日,足够有一个结果了。
容晴捻了捻那绯红色三角符纸,看来巡察使是承认她的白石观记名弟子的身份了?这张入洲凭证并没有收回。
以巡察使的兢兢业业,他莫非是记得这沧流洲的上百万修士?虽然以其莫测修为,有这记性也是正常……她摇了摇头,制止了自己的发散性思维。
被巡察使移出沧流洲外后,入目一片海阔天静。
“真人既身怀海图,那么从此处去往无妄海需要多少时日?”容晴问。
“余道友放心。”云瞳换了一套手诀,洛河舟猛地提速。“从此刻算起,不到两日便到了。”像上次入洲,洛河舟的速度其实还在中下,主要是为了照顾云浓。而这次洛河舟全速前行,甚至连提供舒适的保护法阵都撤去了一些,当然,舟上的三人都不会介意就是了。达到筑基,灵气循环不止在体内自成周天,甚至体外都能萦绕一些,以现在的风速,在周身灵气的阻挡下,不过微风拂面罢了。
来去算它四日,也就是剩下六日的时间。
“真人可有什么想法,或者是做什么布置?”容晴不得不问了:“白石观中人自有默契,可我算是半途加入,不知除了底牌外,真人还有哪些布置,需要我参与?”
“也算不上什么布置。”云瞳自嘲道:“那些鬼面修士在无妄海盘踞不少时日,自然是他们的布置更多,我等贸然在其中做些什么,反倒容易打草惊蛇。既然如此,只能先赶到无妄海,再小心探查一番。以余道友禁制一道上的本事,还得请余道友替我等查看是否有隐藏的禁制或阵法了。”
“此事可以。”容晴没有犹豫便应下了。
“还有一事。余道友也知,我们师徒二人一同历练的次数不少,斗法之间的配合也有把握。若是正面对上鬼面修士一行人,我们和余道友只能分为两方。我们对付那叫焰双的筑基女修和道号为钟丘的金丹男修。道友去阻碍那鬼面首领。”云瞳生怕容晴心有不愉,连忙道:“这鬼面首领正是要渡劫的关键时刻,不敢分出许多精力。况且我们两个金丹对付一个金丹和一个筑基期,就算不能短时间灭杀,也有余力从旁相助道友。”
在云瞳二人略微紧张的注视中,容晴突然微微笑了。“真人还说不会布置。分明布置得极佳。我看过回影符,焰双和钟丘都并非寻常筑基期、金丹期。上次赌斗,并没有逼出他们二人的全部实力。尤其是钟丘,他最后可没输。他最后有什么手段,谁都说不好。加上真人一共两位金丹修士一起切断他们与领头人的联系,这样才能说得上是有把握,是可行的方案。而我的底牌,本就为了那首领准备,少了他的两个徒弟干扰,我成功的几率也大大增加。”
这一通话下来,配上容晴真诚的表情,云瞳实在吃不准到底是褒是贬。是似夸又似讽啊……毕竟两个金丹期打一个金丹和一个筑基,还被赞为很可行,也是需要脸皮厚一点才能接下去话吧。
云瞳恰好就是属于脸皮稍厚的那种人,闻言点头道:“既然余道友也是如此认为,那便按这方案行动吧。一旦我等将那两个鬼面小修灭杀,就立刻来助余道友。”在他心里,以容晴的莫测,哪怕是很可笑的筑基与即将渡劫的金丹大圆满相斗,都是正常的。
而在容晴心里,反倒要为云瞳的自信所担心了。他尚不知金丹和金丹的差距可以有多么大,以容晴自己的推算出发,也不过是牵制那两个徒弟是可行的而已。
她心想:“至少这些鬼面修士在我的感觉中,还没有达到除渊这般妖孽的的地步。高估就可以,还有一战的价值。”
容晴回想起,提及无妄海时,云瞳略微放松的神情,想来他手中的海图,是提到了那无妄海与其他海域大不相同的特性了。他应当也有所准备……容晴垂眸看了看左手手心的纹印,赫然是一个纸片人模样。
这便是掌中童子。而略透明的手套则是那四位锻师赶工出来的外接法器。这是她此行所做的准备,足以应对无妄海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