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曾经她一直都贪恋的男人，一直面无表情面对她的男人，此刻，也只有想起那个人的时候才露出浓烈到不真切的温柔和爱恋。
    她太懂了。
    因为她也这样看过他。
    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别人，包括她。
    所以这个男人爱跟不爱，有没有丝毫心软动摇，她都一眼能看出来。
    哪怕她在过去五年倾尽所有，甚至是用命去爱这个男人，也屁用没有。
    “lacuna 的起源一直都只因为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哦？属于 lack 的缪斯？！是谁这么幸运？！”
    男人像是听到一句玩笑话，他低头，目光落在左手无名指上，镜头也捕捉到他的焦点在哪，逐渐放大男人戴着戒指的手。
    哪怕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连指骨都透着淡薄冷漠的手，此刻柔尽爱抚，于指尖珍重的浓情。
    男人声音缱绻：
    “缪斯…”
    “只是缪斯怎么能够形容她。”
    “与其说她是我的缪斯，倒不如说她才是设计我的艺术家，是她创造了我人生的 lacuna，是她设计的 lack。”
    “没有艺术家不会爱上自己的缪斯。”
    “但我爱上她，先之于 lack。”
    “遇见她，是我幸运。”
    “…………”
    男人珍重的神情被镜头放大着，隔着不远处，赫连歆似乎还听见了导演的低呼声。
    “这下劲爆了！赶紧顶上去转移注意力！”
    “…”
    所以…这是节目组为了应急连忙录制的吗？
    所以，时攸隰现在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隐晦又光明正大地表白自己对穆以姌的爱？
    …那她呢？
    她又算什么？
    这些年为了爬到那样的高处，她付出了多少！多恶心多丧心病狂的事都做了！
    到头来呢？！
    轻而易举地被时攸隰和穆以姌两个人毁了！
    还得眼睁睁看他们两个人秀恩爱？！
    “哈哈哈哈…”
    前头确认好没人的李端跑回来，对着神经大笑的女人说：
    “快走吧！那边粉丝发现你不再追过来了！”
    李端见她神情有些癫狂，便看了一眼还在直播采访的大屏幕，“趁现在，部分视线被转到别人身上，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在那边！在那边！是歆歆吗！”另一端的走廊处，随着一声尖叫，蜂拥而至的脚步声。
    李端上去拉她，被女人一把推开！
    “为什么要我走。”赫连歆狞笑着，“他们不是要转移注意力吗！”
    “把我给你的东西放上去！”
    李端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你现在走不就可以了？何必这样——”
    “啪！”他的脸被扇了过去。
    李端转头，看着面前对他恶言威胁的女人，像是坠入地狱的魔头。
    “我让你放！你还想不想给你女儿找心源！”
    “……”李端沉默地垂下手。
    几分钟后，地下停车场。
    赫连歆避着人潮 mai 说的位置去，她手上还开着节目组的直播。
    在看到屏幕里的穆以姌出现的时候，赫连歆猛地停下脚步。
    “大家好，我是 saorsa 的首席设计师 aorsa。”
    她死死盯着视频里淡笑着的女人，此刻穆以姌的光鲜亮丽，越发让她觉得自己犹如过街老鼠一般狼狈不堪！
    她眼里倒着光，印着穆以姌的脸，照出了浓浓怨恨和疯狂。
    “我知道，在网上，大家对于 saorsa 了解仍旧白纸一张，甚至还带了一些污点，这也是我第一次正面的回应这些问题。”
    赫连歆捏着蓝牙耳机，声音尖锐：“李端…”
    ——“其实本不该对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有所回应，但 saorsa 对我来说很珍贵，所以我希望能通过这段时间和大家的努力向国内时尚圈，向观众做一份最真挚的自我介绍。”
    ——“ saorsa 意喻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所以如若哪天 saorsa 跟抄字有了关系，那 saorsa 将不复存在。”
    ——“所以我拍了一个vlog在备设期间直到完成作品的一个短视频，希望大家看完后，能重新认识 saorsa。”
    弹幕还有不少质疑和辱骂，但逆转不少鼓励和支持。
    就在穆以姌摆出展示动作后，赫连歆狰狞地叫道！
    “就现在！放上去！”
    穆以姌不是想要吸引注意吗！
    好啊！她给！
    她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吗！那她就让穆以姌跌入万丈深渊！非死即残！
    就像此刻她遭受到的一切一样！
    随着她的话落下，直播间黑屏了下来，满席观众都在期待着的画面缓缓放出。
    赫连歆直勾勾地盯着。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看到穆以姌衣衫不整，糜烂地被人压在地上的画面时！
    镜头一晃，她看到了——
    自己的脸。
    “…”
    赫连歆因为兴奋而骤缩的瞳孔似针，呆滞着看着屏幕里的自己。
    视频里，她跟一群男男女女坐在沙发上，面前跪着一排半裸的少年和儿童。
    “…………”
    完了。
    里头的声音传出来，被爆挤的人流量卡的一顿一顿，赫连歆手一松脱力跪下，她瞪着眼睛要去抓掉出去的手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李端！李端！把视频撤回去！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啊啊啊！”
    “那是哪个？”身后一个声音道。
    “…”
    赫连歆一僵，扭曲地转头，身后的穆以姌站在台阶上，没在黑暗里的她居高临下地审视跪在灯光下的赫连歆。
    她指尖捏着几张照片，那是赫连歆原本准备黑到全网的照片。
    那晚生日宴，穆以姌被凌辱的不雅照片。
    “你指的，是这个吧。”
    “…”
    穆以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衣服很大，完完全全罩住了她，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抚开裙摆蹲在赫连歆面前。
    面无表情说：
    “赫连歆，我给过你机会的。”
    赫连歆僵死般盯着她，“…机会？”
    蓝牙耳机里，传来通话挂断的提示音，赫连歆扯下耳机停顿一秒，狠狠摔在穆以姌身上。
    “穆以姌…你算计我？！”
    “算计？”穆以姌冷笑，“我算计你什么了？是算计你会盗取我的设计，还是算计你会在开秀前造谣？”
    她走到赫连歆面前，两人平视，“还是算计你借齐萩琳的手，引诱温清语那个傻逼把我卖给李镇荣？”
    “嗯？”
    赫连歆节节败退，“你！你怎么会知道？！”
    她猛地想起刚刚那些视频，能混进 hg 还拍下视频的人…
    “是时攸隰告诉你的？！”
    双重暗喻，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
    穆以姌直接承认：“是，又怎么样？”
    “是他给我的，在我们重新见面的时候。”
    “.........”
    “哈哈！”赫连歆尖锐地笑起来，“为了报五年前的仇，你可真是忍辱负重啊！啊？！”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我该叫你木旖冉还是穆以姌？艹！居然像个傻逼一样被你玩的团团转！”
    “你跟时攸隰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嗯？为了拖死我，这一个月忍得不轻吧!”
    “李端也是你的人？！那个出卖你的小助理也是演的！”她扑上去拽死穆以姌的衣服，“早知道五年前我就应该直接让赛奇亚杀了你！”
    穆以姌拍开她的手，“到了这时候了，你还想假借他人的手来减轻你的负罪心？”
    “跟赛奇亚合谋的不是你？”
    “主动找人买我黑料跟踪的我的不是你？”
    “为了自己爬上去，收买我身边的人陷害我，背叛我的不是你吗！”
    穆以姌一步步逼，赫连歆步步退。
    “是我逼你这么做的？还是我引诱你来害我自己的？”
    “我要真想报仇，早在时攸隰给我照片的时候，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跌入谷底了！”
    “……”
    有关赫连歆的所有黑底，时攸隰把从五年前就整理好的全交给她处理。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没有多难，但仅仅只是这样又怎么够？
    所以穆以姌织了一张网，以身入局。
    \"借刀杀人久了，就忘了自己手上沾过多少血了？怎么，为了你所谓的梦想，就可以算计我拿我当垫脚石？就不许我反击自保了？！\"
    “就你的梦想高贵？！就你生而人上人？！”
    赫连歆被她逼得哑口无言。
    穆以姌说着却觉得有点疲惫。
    “回旋刀镖到自己身上的感觉怎么样？被身边的人出卖的感觉怎么样？你说我为什么能忍？”
    “因为现在看到你这么痛苦的样子我确实特别，特别开心！”
    即使她也同样的，又一次体会到真心换刀子的屈辱背叛。
    穆以姌看着面前痛苦又不停为自己狡辩的赫连歆，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像赫连歆温清语和季韵莉这样的人，总是能厚颜无耻地利他人之善行恶。
    ——“我不是故意的aorsa！是，是温清语赫连歆他们俩逼我的 ！”
    季韵莉拉着她的袖子不停解释。
    她怕啊！她现在太害怕了！
    “他们说如果我不做，就诬陷我！说你不会信我的！他们说我这样无足轻重的人，随时都会被你抛弃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aorsa！”
    “只是因为害怕？”穆以姌冷嘲：
    “可韵莉啊，你敢说在你把草图发给他们的时候，没有一刻因为想借此机会展示自己的作品而开心？”
    “在你说用你的设计来上场的时候，敢说你没庆幸自己把草图泄露出去？”
    穆以姌失望到冷漠，“这么自私的你，假惺惺地向我扮可怜就觉得我应该体谅你，原谅你吗。”
    季韵莉被她直白的话说得面无血色，遮羞布被扒掉，她精心营造的皮囊下依旧散发着恶臭，让她不堪！
    “是又怎么样！我是想出头，我是想往上爬怎么了！”季韵莉大吼着：
    “我在这条路上拼了那么多年，连这点回报都不该得到吗！”
    “凭什么，就因为你出身比我好！有一个能为你出头的男朋友！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你不也是靠别人吗！”
    “我也是啊...我也只是想借你的帮助让自己更前进一步啊！”
    季韵莉又换上乞求的面孔，“是他们答应我如果我能做到，就把我也捧为下一个aorsa，是他们引诱我的！是他们说那只是一个草图！就算被爆出去也不会有事的！”
    “aorsa你那么牛逼，你一早就准备好了后路，那草图有没有被偷也毫无影响不是吗！对你一点影响也没有啊！可我什么都没有！”
    季韵莉委屈极了，泪流满面：“不是你说你会帮我，你会给我资源！是你先答应要帮我的！我也只是努力想做到而已！”
    “我只是…想实现我的梦想而已！就因为我一无所有，就因为我出身低，我就活该过的卑贱，一直任你驱使吗！是你让我一条路走到黑的，我有什么错——”
    “你就是有错。”穆以姌打断她的话，直视她的眼睛，这是季韵莉第一次从穆以姌的眼里看见嘲讽和不屑。
    “你想往上爬，想抱金大腿，可你连哪一条腿最粗都分不清，捡到根臭烂的狗骨头就自喻大餐，蠢得可笑！”
    穆以姌从来没觉得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颐指气使别人。
    但现在——
    “但现在我告诉你。”穆以姌将那条准备送给她的满珠项链丢在地上，粉金色的珠子散了一地。
    “季韵莉，现在的你活该卑贱。”
    “…”
    “——”
    “所以呢，现在你特意来找我炫耀？要我祝你事业爱情双守吗！呸！”
    赫连歆形象全无地狂叫。
    看着比季韵丽更加嘶吼狰狞的女人。穆以姌将一打单子和照片丢在她面前——
    “啪！”
    “这是律师函，和剩下的照片。”
    赫连歆看着地上散落一片的照片，每一张都清楚的看见她的脸和那些儿童，甚至还有一些h国的公众人物。
    如果说刚刚直播的那几秒模糊的视频还能找借口，那这里随便一张流出去，都能让她的量刑翻个倍，她躲都躲不了， hg一定会将她推出去当垫脚石！
    “你想干什么！”
    “齐萩琳这些年应该没少跟hg合作吧？我要她交易的所有，不管是财务单，还是交易记录。”穆以姌用下巴点了点，“都用这些来换。”
    “然后你去自首，盗窃saorsa的机密文件 ，我可以考虑向法官提出谅解书。”
    毕竟让赫连歆身败名裂比让她蹲牢更痛苦。
    “..........”
    “在你不择手段做出卑鄙无耻的事时就应该做好被讨罪的准备，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穆以姌看了眼时间，离刚刚那段视频的投放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距离不远的停车场入口嘈杂不断，文欣的大楼马上就要被围得水泄不通，
    “到明天的现在，我等你消息。”她准备朝车位走。
    手机铃响，是小狗的来电。
    穆以姌接通，“喂，我自己开出去…不行！你还不能找我！”
    时攸隰不愿意。
    他戴着口罩，顺着 vip 停车场的电梯往下，电梯是透明壁，他一眼就看见侧对他的人。
    大衣穿在她身上的完全包裹感，让时攸隰看得心头酸痒发热。
    那里的怀抱一定很软很暖。
    嘶，想钻进去…
    “不信，我就要找你，姐姐敢丢下我，我就搭外面记者的车！”
    他戳了两下一层键，迫不及待地想要落地跑出去。与此同时，他听见从手机对面传来的赫连歆的声音——
    穆以姌擦身而过，赫连歆低低地笑起来。
    “呵呵呵...哇！自首？！你还真是高抬贵手啊，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她抬起头看着穆以姌挺直板的背影，从声音都能听出来她对时攸隰的柔情。
    赫连歆阴暗地想，凭什么她能一直这么高高在上，凭什么同样是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就是不择手段，穆以姌就是清傲单纯？！
    凭什么他们就能得偿所愿！凭什么她和时攸隰就能好好的在一起！
    凭什么！！
    赫连歆晃了晃身子，捡起手机，幽幽说：“作为谢礼…我再告诉你一个我同谋吧？好不好？”
    这下穆以姌回头了，她看向赫连歆：
    “你还想说什么？”
    “你说像我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人都应该得到报应，那你最应该报复的可不应该是我啊 穆以姌…”
    彼时，穆以姌耳边听见时攸隰慌乱的叫声：
    “等等！姐姐先过来，别理她——”
    赫连歆眼皮一抬，她看着百米外慌张冲过来的男人，疯狂地笑起来：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呢，如果没有他，那天我又怎么有机会对你下药！”
    “？”
    穆以姌见她眼神飘忽又阴沉，只当她是神经失常胡言乱语，不想理会，她看见前方朝她跑过来的男人，眉眼一弯正准备加快脚步，身后，两声对话陡然响彻整个空荡荡的停车场———
    ———“时攸隰，你口口声声说你跟我不一样，说你爱她…呵，你的爱就是默许我对她下药再借机占有她？”
    “时攸隰你不也跟我一样爱的下贱不择手段吗！”
    “…”
    急促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穆以姌犹如当头一棒。
    她怔愣着，跟越来越靠近的男人四目相对，同时也听见了身后属于时攸隰的声音回道：
    “是又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