栝苍山这里的山匪规模都不大,主要原因就是山地太多,百姓太少,山匪们靠打劫得到来钱粮远远不够于自己的生存,所以还得自己动手搞点山货,偶尔还会跑跑城里,做一点正经的生意。
所以,也就是朱山坳由于靠近大溪水,借助于这条不往客船较多的水道,零星的打劫以及长期的征收过路保护费,收入非常不错,慢慢的人数发展过了五百人。而像铁壁山这样,对外号称有两百人,实际真正有战斗力能打的,也就是大几十个人。
所以先是婺江那一仗,死了副寨主,折了六七人;接着大窑村这一仗,去了十几个人,除了只身逃回的寨主孙大刀,几乎是没有其它人能逃回来。
关键还不仅仅是人数,而是就这两仗,将山寨里敢杀能打的好手几乎损失殆尽。
孙大刀刚逃回来的那天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后面又陆续回来了三个手下之后,山寨里的氛围就开始变了,各种关于寨主这回惹了不该惹的人的传言都开始在底下渐渐传开了。一时间,整个山寨都有了一种人人自危的感觉,只是还没有传到孙大刀与宫军师的耳中。
因为,他们俩这几天,一直都在愁眉苦脸地筹划出路。
“老二死得不冤啊!”孙大刀感慨道,“这次老子算是领教过这帮人了,兵器好、出招狠、还有类似于官兵作战式的配合,妈的,不对,是比官兵还要厉害。最后,那个带队的差点就追上老子,幸好军师你安排的人在里面扔了震天雷,把他引走了,否则老子这次是逃不回来啰!”
宫军师如今知道的消息只有震天雷在窑场里响了,至于后面的事,派去的人也没有回来的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得手。
“不管震天雷有没有炸到对方,我们的处境都不妙!”宫军师分析道,“这次折了这么多人,一定会有活口在他们手上,所以我们这里的情况信息八成都瞒不住。而且,真是炸死炸伤了对方的重要人物,他们一定会来山寨这里报复的。”
“他们敢来山里面?我看是来找死!”孙大刀嘴硬地说。
“我可是之前打探到,这个秦刚有着官府的背景,如果他要是说动了官兵前来清剿,那就麻烦了!”宫军师考虑得比较多。
“怕个鸟!我铁壁山绝不是浪得虚名,山寨又经营了这么多年,上山道路就那么一条,他们就算是请得了官兵前来,也未必就能打得进来。”孙大刀横下心来,“你现在就叫人赶紧去附近集镇上采购一批粮食回来,他们要是敢来攻打,我们就严防死守!”
宫军师想想也是如此,便开始安排人去做防守的准备了。
大窑村。
秦刚、赵驷,以及手下三个队的队长都聚在一起商量攻打铁壁山的计划。
按照赵驷的想法,这事他们俩人个商量好了,再安排吩咐给几个队长去执行就行了。但是秦刚却坚持把这些队长都叫来一起商量。
一开始,几个队长果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问得多了,就憋出一句话:“驷哥你和秦先生拿主意,我们听你们的就行!”
秦刚只得开导他们:“这仗得由你们去打,铁壁山的情况,在大家刚到的时候,我也和你们都讲清楚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先讨论清楚,怎么打才能更轻松地取胜?怎么打才能避免我们自己的伤亡?又或者怎么打才能对敌人实施斩草除根式地打击?”
有了这个方向,又有了赵驷眼神中的鼓励。终于有一个叫林剑的队长说:“铁壁山山如其名,有三面都是悬崖峭壁,犹如铁壁一般,只有东侧一条山路上山,所以,我们从这条山路攻上去的话,一定是对方防守最严的地方,不太容易讨到便宜。”
“嗯,这个问题提得好?你有没有解决的方法?”秦刚开口鼓励道。
“当然有,我听村里有人说过,铁壁山的西侧却是比另外两侧绝壁要缓一些,峭壁上长有一些值钱的草药,虽然危险,但却是有人曾经从那边爬上去过。所以,属下愿意带领本队人,找来向导,从西侧悄悄爬上去,从背后给他们实施突袭。”林剑不仅提出想法,还自告奋勇地提议。
“东侧山路进攻也不是不可以。”另一个队长提出自己的看法,“我们抓到的人交待,铁壁山东侧上山主路弯来弯去,这十几里长的路上一共安排了四个哨卡,其实每个哨卡也就两三个人,平时只能通过烽烟传递信息。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悄悄地接近,只要动作快,干净利落,不会给他们放烽烟的机会,这三个哨卡,我们就可以一个一个地拔掉,最后一个哨,离他们寨门不过半里,一个冲锋就能冲进寨中。”
“嗯,这个思路可以与山背后进入寨中的队伍进行配合,里应外合,成功率更高。”
“白天防守人多,夜晚这几天估计也会加强,其实我们倒是可以先行休息好,趁着凌晨时间发动攻击,对方最难防范,一击成功后,天也亮了,最好收拾战场!”
在秦刚的启发下,几个队长慢慢地都能提出自己的想法,这让赵驷很是惊讶,这之前,这帮他的手下可都是那种所谓“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家伙。
最终,所有的方案汇总在一起,由秦刚拍板定下了一个奇特的进攻计划。
按理说,进攻一处山寨,总是要把能有的兵力全部集中起来使用,秦刚却是反过来要分成了三队去执行:
一队立刻去龙泉县,采购一些生活用品,提前到铁壁山附近的镇上假装贩货,看看有没有可能借送货的机会混进山寨。如果混不进去,就在当地作预备队。
二队在大窑村找向导,从铁壁山西侧攀爬上山,在约定时间发起进攻。
三队最后从东侧正面实施拔钉子战术,半夜开始往上逐个拔。
“注意!”秦刚最后严肃地提示,“对于拿下铁壁山,我觉得并不能代表我们绿曲兵的荣誉。我们要看的是,如果能最低幅度的战斗、最小程度的对战损伤,以及最终最大可能的战果。”
“遵命!”
所以,当一队从龙泉县里采购了一点粮食佯装运输通过铁壁山时,正好遇上了山寨里最后一批出来采购的人。只是可惜的是,这帮山匪虽然是以半强买的价格谈好后,却没有让他们送上山,而是自己拉了车子回山上去了,为了防止对方怀疑,一队也只能作罢。
与此同时,二队已经从山路上绕到西侧绝壁进行攀爬了。
山寨里的氛围,已经被孙大刀弄得很紧张了,各个关卡、尤其是正面寨门的地方都加强了不少。但是毕竟前两次的行动中,已经将山寨里的精英都损失得差不多了,大多数匪兵都没再看到自己的头目回来,再加上那三个逃回来的人悄悄地宣扬,越来越多的匪兵都在考虑,万一打起来之后,如何更及时地投降。
“春哥,你那张优惠券能再给我看一下眼吗?”
“嘘!你没事提这事干什么?早知道不给你看了!”
“好好,但春哥到时候我可说好了,一定跟着你行事,你向东我向东,你向西我向西,投降的一时候一定要带上我啊!”
“这个嘛,到时候得要看你能不能跟得上了,这事,说是要跟着我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春哥,你放心,赶路时,您的东西都由我来背,我都听你的。”
那三个逃回来的人,原本在路上都是讲好了,回到山寨后,决不轻易对其他人吐露这件事。但是禁不住每个人总会有一两个生死兄弟、本地发小或者至亲好友,正如上面这两个人的对话这般,慢慢地,这三个人身边都开始聚集起了一小撮人。
不过,正是因为原先的头目都损失在了前两次的行动中,底下寨兵们的这些异动,并没能及时引起孙大刀与宫军师的注意,反而会因为这些人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可以投降活命的希望,山寨里的紧张氛围倒是比前两天好了不少。
此时已经进入了九月,白天虽然还有点炎热,但早晚已经非常凉了,更加上大山里的露水较重,秦刚与赵驷带着一队的人,正守在进山的路口。
二队估计顺利的话,在半夜时分就能从西侧进入山寨,而三队开始实施拔卡计划,于五更天之后开始行动,预计是每过一个时辰,拔一个哨卡。
然后留守后方的一队在接到前站的消息后,依次随行上前接管拔掉的哨卡。
两个时辰后,他们已经顺利来到了第三个哨卡,三队的人完美地实践了训练中的各种课程,在解决每一个哨卡巡逻兵时,都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然后睡在哨所里的匪兵都是在睡梦中被牢牢地绑上控制住的。
正当赵驷陪着秦刚在等待第四个哨卡的消息时,突然发现最上方的山寨里传出了不寻常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些火光。
“可能是二队的人进入山寨后被发现,提前行动了?”赵驷分析后,立即吩咐手下,“赶紧发信号,让三队不要再隐蔽了,直接拿下最后一个哨卡,并快速对寨门发动进攻。我们一队的人也立即跟上。”
随着信息焰火发射上天,前方的山道上立即便有了声响。
此时已经无须再考虑隐藏行迹了,只考虑能够快速推进。
第四个哨卡发生了一点搏斗,旋即解决,三队的只留下一人等待后面的人,立即全速冲向寨门。
此时山寨里已有动静,进攻寨门恐怕是越迟越有难度,一旦他们被拦在寨门之外,进入寨中的二队难免会独掌难支。
谁知当三队的人冲到寨门口时,却发现这里灯光通明,寨门大开,二队的林队长带了两个人,正得意洋洋地用长枪挑着一个人头,站在寨门上方,冲着底下大声叫道:
“你们来得有点慢啊!二队已夺取山寨,匪酋孙大刀的首级在此,其余山匪已全部投降!”
果真,三队跟着进去后,看到寨门内的空地上,左边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各种兵器,右边整整齐齐地跪了好几排的匪兵。
原来,二队在林剑的带领下,在天黑之前就成功地从西侧峭壁上登上山顶。而且这一边由于从来没有人会出现过,也就没有任何匪兵防守,他们于是在原地补充了饮食之后,而且还十分从容地睡了一觉。
待到五更之后,开始进入山寨内部。
在接近寨门的过程中,由于不熟悉内部道路,不小心撞见了寨内加强巡逻的匪兵,正道不好之际,令人惊讶的情况发生了,巡逻兵一见他们,第一反应既不是动手,也不是大叫,反而是“噗通噗通”地尽数跪下请求投降,其中一人还声称自己有秦官人发放的优惠券,而且是由他提前劝说过这一队的人,绝对不会有任何反抗。
于是,二队立即改变方案,队长林剑亲自带主要人手,去捉拿寨主孙大刀。而剩下的两三人由这队巡逻兵带着去劝降看守寨门的匪兵。
接近孙大刀的房间时,他的亲兵听到了什么,但是还没看清楚情况,就迅速被一一砍翻,可怜的孙大刀,从房间里冲出来时,连刀都没有拿上,直接被林剑一刀就结果了性命。
此后,有少数匪兵发现异常,敲响了警报,又放出了示警的火光。这便是秦刚与赵驷在半山看到的。
只是当二队的队员挑着孙大刀的首级,从寨中一一走过之时,几乎所有的匪兵都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山寨由此被顺利地控制。
等到赵驷陪着秦刚走进山寨之时,一切都已经平定。
当然,二队的队长林剑也没忘了汇报,这一役如此地顺利,自然少不了那几个怀揣着优惠券的人,在他们的影响下,这山寨里的匪兵,除了孙大刀的亲兵之外,几乎都没有抵抗的决心。往往一经接触,立刻抛下武器投降。
赵驷感慨道:“本来我还觉得秦先生对敌过于仁慈,现在却发现,未战而先屈人之兵,这才是真正领会兵法要髓的高招。某当要向秦先生多多学习才是。”
秦刚哈哈笑道:“驷哥过誉了,我这也算是无心插柳。不过就这寨子的战斗力,强攻也不过只是多费些时间罢了。走,去这个寨子的大厅去看看。”
此时,天已经基本亮了,所有的俘虏都安静地等在大厅外面。一队由于什么仗也没捞着打,正全力负责清查山寨里的财物。二队与三队则负责接管现在山寨里的警戒。
唯一发现的一个坏消息就是,宫军师起先也是混在小兵里一起投了降,之后趁着混乱就逃掉了。
对于这样一个能够想出各种主意、又能藏有“震天雷”这种杀器的狗头军师,秦刚本来还想见一见的,却没想被他给走脱了。
不过,除此之外,对于如此轻松地就能拿下铁壁山寨,赵驷倒也有点困惑了:“这算是怎么个仗啊?像这个样子也是打得太轻松了,实在是不太习惯啊!”
“这便叫做是不对称作战!”秦刚笑道,“对于一场战斗,最重要的并非是表面上的直接打杀。首先必须要有充足准确的情报掌握,然后便是对战略步骤的精心谋划,当然在此之前,还有士兵能力的扎实训练以及他们对于具体战术的实施到位程度。而且,在这场战斗之前,我们还有着提前发放了一批优惠券的干预措施,这些都是关乎到战斗胜负结局的各个方面。”
“那要是按着这些来看的话,铁壁山和我们,在这场战斗的一开始,所有的因素都与我们完全是不对称的,难怪秦先生你会说这是一场‘不对称作战’!”赵驷赞同道。
“战斗是很残酷的,要想让我们尽可能地减少损失,降低损伤,就必须要想好,如何去打一场绝对碾压对手的战斗,而避免与对手进行不利于我们的战斗。这才应该是打仗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