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拳馆的路上,秦刚也就随着周侗的询问,便将自己的大致情况一五一十地介绍了一番,直说得周侗连连称奇。
不过周侗也只是嘴上咂了几下,却并不被他的所谓身份影响,而是依旧欢喜着说道:“你既愿意拜师学武,为师也就不瞒你。刚才你与那两个宵小对打,只是吃亏在了不懂招式。可就只看你拔剑、出剑的手势力度、身法脚盘等等,却都是为师这些年见过的年轻人中最好的一个,看得我实在是欢喜。对了,之前你可曾修习过其它武功?”
秦刚想了想,便将自己平时常练习的太极拳一事和盘托出,当然还是用了之前编造的从游方道士那里学来的说法。
周侗听了秦刚对太极拳的描述,却是不由地啧啧称奇,说道:“听你对此拳法的讲述,还真是从中受益不少。而且你也讲你曾上过战场拼杀,这生死关头的大事,却真是倚仗得你这一身的雄厚天资,只是你自己不知,若不是今天遇上我,你这身天选之材也就白白浪费了!”
不过秦刚想了一下,如果他去京师御拳馆的话,还得请周侗对他的真实身份保密。
周侗听了后也是觉得,虽然他自己并不在意,但是拳馆里动辄便来了个朝廷六品官员来学武,这事说出来也够惊世骇俗的,于是便应道:“也好,不知我这好徒儿来拳馆时,有没想好起个什么样的化名?”
就在路上,秦刚也曾问过周侗目前正式收过的主要弟子,确实并没有那些在《水浒传》里涉及到的梁山好汉名字出现,于是,他便突生了一点恶趣,便说:“徒儿想了一个化名,就叫林冲吧!”
“林冲?也算是个好名字!”周侗赞道,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周侗带了秦刚、李迒回到京师御拳馆,进门便大着嗓门向其他教头介绍了自己收的这个正式徒弟,当然介绍的名字自然便是林冲了。
可能那些拳师也习惯了周侗的这种风格,都只是面子上客客气气地道了声喜。
而李迒也得以在拳馆登了一个挂名学生之名,随时可以前来学拳,他自是满心欢喜。
秦刚被周侗带入了内室,也就他们二人在里面,非常郑重地进行完了拜祖师爷、立誓等一系列流程之后,周侗便就交给了他一本小册子道:“这是本门的入门心法,你先按上面所述,每日睡前起后,修习其运气法则,调养气息,待练习几个月后,我观你气息顺畅后,便可正式传你拳法腿法。”
秦刚应诺接过。
从拳馆出来后,秦刚再三叮嘱了李迒,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尤其是其家人。若是知道今天与李迒和自己经历了一场事关生死的大险,估计李格非能生吞了他。
而李迒也自知今天之事,大半也是因自己的不慎而起,自然是连连点头。
秦刚回家之后,却已接到李格非回家后派人递送的拜帖,约好两日后便来登门,以与其父秦福见面。
既然这个时间定了下来,秦福便就查看了黄历上在其后的时间,终于将秦婉的出嫁时间定在了八日之后。
而这其中的时间,也正好足够赵驷将迎娶新娘的宅子租好并做好其它的各种准备事项。
对于这项婚事,秦婉的这头便是由秦湛与盼兮一起在各处张罗;而赵驷那头,自然是他的亲兄弟赵梧以及胡衍等人在一起帮衬。
而秦刚,正好利用这几天难得的空闲,好好地研习周侗交给他的这本炼气小册子。
关于炼气的事情,赵驷当初也曾指点过他。
但是这类涉及到内功修为的事情,在传承上一直都讲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就是说,大多数的师父,只会把一些要求与方法讲给弟子后,然后便加上一句“自己悟”。
而最后弟子自己到底能悟出多少,则看各自的领悟能力了。
反正,据赵驷讲,他师父差不多悟到了师祖的七成,而他也差不多悟到师父的七成。
“那你们岂不是黄鼠狼下崽、一代不如一代?”因为秦刚练了一阵子,感觉自己连赵驷的三成都到不了。
“说啥呢?”赵驷瞪了他一眼,“咱们这种就是普通寻常的传承。但是每一门派都会有嫡传弟子,他们从师父那里的学习,是有着绝对详细的正宗心法密诀传授,所以,在这心法的保证下,嫡传弟子不仅可以几乎百分百地传承学习到师父那里的技能,甚至有天分的弟子,还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师父给了我这本小册子,那么也就是说,我已经进入了师父的嫡传体系?!”秦刚看完了这本小册子后,才大致明白这种心法秘诀的重要作用了:
所谓炼气,便是训练并控制自己的气息在身体经脉各处的特别流动。普通人不讲究这个,也没有练过这些,所以稍稍劳动或者折腾一会就可能会气息紊乱,十分疲惫。
但是习武之人却会通过配合着本门所练习的不同武功套路,有意识地强化气息流动与动作节奏之间的呼应。因此,不同武功派法都会拥有着不同的炼气心法。
而心法虽然总体都是气息流动,但悟性极高的某些传承人会发现,控制气息经过相应的经络穴位时,却会有各种修正位置之后的细微差别,而这种差别则直接会导致最终的内力修炼结果。因此心法秘诀实际所记录的,恰恰就是这种不可外传的细微性关键差别。
秦刚平时所练习的太极拳,实际上是经过了上千年的进化之后,由近代的武学大师将炼气与练拳进行自我实践结合的一种尝试。换句话说,它实际上是从另一个角度与方法,去促进练习者自悟练气关键。而如今,秦刚一旦看到了手中小册子上的入门口诀,许多过去浑浑噩噩的概念与感觉,便一下子便在眼前清晰了起来。
正好今天府上的众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也无人来打扰他,秦刚一个人在书房,对照着册子,开始一遍一遍地尝试着运气调息,并感受着它们在经络各处的流动与冲击。
一天的练习结束后,秦刚居然就感觉到自己浑身的上下,都有一种舒坦极致的感觉。
第三天一早,秦府上下一阵忙碌,虽然谈不上张灯结彩,但也是里面都洒扫一净。
因为今天是李格非夫妇携女上门与秦福见面的日子。
秦福虽然来自小地方,但毕竟也是做了几年的秦家庄四老太爷,又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甩手掌柜,此时再穿上朝廷钦赐的一身官服,倒也不失了最基本的气度。
而李格非与王氏都是知书达礼之人,自是没有任何瞧不起小地方的陋习,反倒是提前做了许多的准备,在交流中,尽量挑些商贾交易、江淮风情的话题,让秦福感到了对方十足的尊重,连连说这秦刚在京城是遇见了贵人,能够得到李格非夫妇的青睐,算是秦家的天大福份。
那边李清照也是十分羞涩地前来拜见了未来的阿翁,在看见此时如此艳丽脱俗的李清照后,秦福更是笑得合不拢口,便说原先在家乡给秦刚连说了那么多的亲事,都不被儿子接受,当时他还曾训斥秦刚“这也不行、那也不满意,难不成还想找个仙女么?”
“两位亲家,今天见了您家教出的这女儿,真就说成是仙女,也不为过啊!我们秦家能娶进这样的媳妇,还真是祖上积福、祖上积德啊!”
谁不盼着自家女儿被赞,即使秦福的这些夸奖直白简陋,但也是一句句地说到了李格非的心里,王氏更是觉得,自家女儿若是进了秦家,这家庭地位自然无须担心。
堂上三人还要多聊一会,秦刚与李清照在侧厅便得以多说些悄悄话。
“我问你,你且跟我讲实话!”
一见李清照板起了小脸,秦刚便不由地心里紧张。
“你去高丽,可曾见到了那位、与我长相相似的长公主?”
“见到了,还真的很像。”秦刚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问题的坦白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这么说,你的这些诗词对子,她也是都看到听到了?”李清照的眼中已经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长公主先知道的,是你与我在天津港传出来的两首《一剪梅》的和唱之词。”秦刚的这句回答,迅速地熄灭了李清照即将燃起的怒火。
她当初作出那首和唱之词,是想攻击耶律南仙、用以宣示自己的主权,但是再传了出来,被更多的第三人知晓,她的内心自然还是有点娇羞的。
“而且长公主还说了,‘仅从那两首和词来看,你那师妹之才华,不亚于学士你!’”秦刚趁势还转述了长公主当时的评价。
“那你是如何回她的呢?”
“我说:‘何止不亚于,实则胜出许多。’”
“哼!你倒挺有自知之明。”李清照说完了这句后,突然沉默了一会,突然却幽幽地开了口,“徐之,我是不是对你太横了点?”
“哪里!”李清照的口气态度变换如此之快,秦刚也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我不觉得啊!”
“唉!迒哥儿一直就怕我,我娘也说过我。而我见世间的其他男子,要不碌碌无才,要不浑身毛病!但是,自从认识了徐之你后,才发现这世间竟然还有像你这样的奇男子。”李清照此时难得地柔声细气地说道话,眼中也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彩。
“我读他人的诗词,就算是众星捧月的所谓名家,亦在我眼中有着各种的瑕疵毕现。但是在读徐之的诗词,虽然也是一样的处处多有疏漏,但是你的诗词却是有着那些人最缺的一块,也就是笔下的至深至真之情。”李清照此时的明眸闪动,朱唇轻语,说着自己对于秦刚诗词的感受。
而秦刚听到的,分明是这位极具才华又兼史上最狠“文学毒舌”对自己的爱屋及乌之言。
“我读徐之此次在高丽新作的《把酒对月歌》,用语一如平时的通俗、直白之风,甚至多有浅谑之语。但恰恰就是这种意境的通用,能将李白之诗完全说尽的意象,都化为你诗中拈来的共鸣,可以说,你的对月中,拉来了李白这位大诗人的同行,实在是奇思妙想也!”
秦刚起初是自得于这首抄自明代大才子唐寅的绝唱帮他挣得了足够的面子,但听着听着,竟然也是对于眼光犀利、点评精准的李清照肃然起敬!
“我也在想,此词在高丽国一定会广为流传,那么多的高丽女子、包括那位长公主,又会如何地想像徐之呢?”
“咳咳!她们怎么想我不知道,我是不会在意她们的看法!”秦刚警惕性相当之高,立即主动地表态。
“哼!算你心里明白。”李清照嘴上强硬,心里却是甜甜的感觉,进而声音又再次地柔和下来,“其实你要知道,我对你越是担心,那便是你在我心里越是优秀、重要和不可失去!”
“清娘,我秦刚此生得遇你的真情,当得一心一意,决不辜负!”秦刚听得李清照的心迹表露,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其它更好的话语,当然如此粗浅的告白,一下子便是说羞了眼前的多情女子。
“姐夫,我可不是想打扰你们啊!只是,只是爹娘说我们要回去了!”李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之前将他俩的话听了多少过去。
“迒哥儿!”李清照顿时将一双秀目竖了起来。
“是爹娘让我来叫你的啊!况且我什么也没听见啊!”李迒立即抱头鼠窜。
秦李两家长辈的这次见面,非常地顺利、也非常的融洽。
对于两人成婚的时间,李格非希望能够在李清照满了十八岁后,也就是两年之后。对此,秦福虽然内心会非常地迫切,但也表示了足够的理解。
接下来,关于秦婉与赵驷的婚礼,则有大把的人去操心负责。而秦刚,也正是趁了这段极好的空闲时间,来琢磨练习周侗交给他的入门心法。
起初,他觉得这炼气心法并不太难,很快就有了上路的感觉。
但是,在已经能感觉到明显的气息流动路线后,立即发现:它们一直有一种不受控制的偏移趋势,一直令他难以把控,在翻看了心法里的所有标注说明之后,也难以找准控制方法。
于是秦刚便来到御拳馆来找周侗。
周侗听闻了他的来意之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你确定已经有无法掌控的气息乱蹿的感觉了吗?”
得到确切的回答之后,他立刻让秦刚当场打坐运气,同时伸出右掌贴其督脉的大椎穴位来细细地查探。
秦刚一个周天运行下来,周侗却是双目放光,连声称奇:“才三天!你才三天就已突破本门心法的第一层境界!为师果真没有看走眼啊!”
看着秦刚不解,便立即说明:“本门心法共分六层境界,第一层即解放气息原有束缚,一旦突破就意味着要进入第二层境界的练习。而这第一层境界,普通人需要练习半年以上,有天份的也不会低于一个月,或许你果真是为师从未遇见过的奇材,居然只花了三天就顺利突破。那本心法你现在已经没有用了,赶紧还给我吧,我得赶紧再给你新的!”
秦刚被周侗说得有点一知半解,交还了之前拿的那小册后——现在知道它是第一册了,周侗便从内室里再拿出了另两本小册子,并道:“这是第二册与第三册,你先第二册继续练习来攻克第二层境界。一般情况是需要一年左右,不过我估计你也不需要太久,所以就把第三册索性一并交给你。只是,你切忌急躁,也许与会第一层一样很快突破,但也有可能就会在某处卡住。总之不要太急,我带过的弟子,也有七八年都没突破第二层境界的。”
“啊?那这位师兄岂不是……”
“其实也未必!各人资质不一样而已。”周侗又解释道,“练武有两个方向,内练气息,外练筋骨。练气者可以气御力,以力打力,于搏斗之中四两拨千斤,又可以草木化剑器,这是武者进阶的捷径。但是也有人难以突破练气境界,而可通过精练招式、外锻筋骨,以相对较长时间的练习,同样能晋身高手之列。”
原来如此!
“你的御气能力提升之后,反倒是招式就显得不太重要了。”周侗补充道,“就如你上次和我讲过的那种太极拳,到时候,哪怕随便使出里面的三两招式,都能成为克敌制胜的威猛绝招!”
“哦,徒儿定当认真练习、谨遵师嘱。”秦刚的回答虽然认真,但也隐藏不住其中的一点点的失望之意。
周侗已经看出,却是笑道:“你莫以为师父偷懒,实是你的练气进度过于惊人。你且回去尝试,看看何时可以突破第三层境界。在那之后,师父便将最拿手的关中红拳与五步十三路戳脚传授于你。到那个时候,要是再遇上那日的几个喽啰,你便是赤手空拳,也得叫他们有来无回!”
“谢师父安排指点。”
秦刚回去,看得府中却是一片繁忙之景,各忙各的事,就连这次特意上京的秦规,也少有时间与他多叙,竟也让他得以安安静静地进行着自己的气息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