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沙漠雄关
作者:喜欢看鸟飞   炫冽传最新章节     
    巍峨长城万里长
    长城里面是家乡
    枕戈待战思金流
    我以我血拒豺狼
    军阵士卒齐声唱起了一首歌谣,歌声豪迈旷远,在沙海中飘荡不息。镇夷大将军亲率主力开赴前线,金流城内只留五千军士驻守,杜如舒夫妇和水族宫主协守城防,其余人等尽数出征。边关战事催紧,长城沿线每日均有战斗发生。如若攻破长城,金流城危矣。
    血枭蛮族号称百万之众,金流城以二万五千兵马阻敌,无异于以卵击石。虽有古长城屏障,全军也将置于危险之地。军议已决,至少要在雄铁关坚守一个月,等待朝廷援兵赶来。
    昨日晚间,帅堂内灯火彻夜不熄,全军将领齐聚一堂。翁荻花换上戎装,金环相扣,红绦垂系,亲兵扛着镔铁双枪,枪头四棱九角,红芒萦绕,与阿布萨那杆九棱虬螭枪几乎一模一样。
    论渊源,老城主翁摘绫是阿布萨授业恩师,如今九棱虬螭枪在阿布萨手中,这一对双枪是金流铁匠打造的复制品,虽说也有法术灌注,较之神兵终究差了不少。
    地表热浪滚滚,然而每行数里就会出现一小块绿洲,沿着地下河道行军,地面不时有泉眼冒出。天地造化,生养万灵,若非如此,沙漠中又怎会有生灵栖息?
    大军行进速度颇快,翁城主传令每日推进三百里。血枭山脉距金流城八百余里,第三日午后便赶到了雄铁关。
    沙海尽头一字长城循依地势曲折蜿蜒。夕阳沉落,余晖万点,远远望见城垣上烽火台燃起的滚滚狼烟。
    距离长城十里,军阵分为三队,左右两队赶往沿线据点增援。翁荻花自带五千将士进入关内。比起草原西界镇水关,雄水关关楼更显雄伟。镇水关建在岭脊上,这座镇楼则是建在茫茫平沙中。孤城绝塞,傲然孑立,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味道。
    关门大开,门洞上挂着两块蓝底金字牌匾,分别用隶书写着“雄铁关”和“镇沙守土、永世千秋”的字样。城墙竖着一杆大旗,黄底红线绣着关楼名。
    门洞两旁各站着一队前来迎接的士兵,领头的正是左将军赵望海。战旗残破、征衣浸染,军士脸上透着一股坚毅刚勇之气。这是翼儿第一次见到实战状态的人族军队,看他们持戈列阵的军姿,较之狼族更多了一份严谨的章法。
    晨间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守城士兵不及整理军容就出城相迎。翼儿跟在翁城主身后,早早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战马连日赶路,这会得闲甩开鬃毛不停打着响鼻。战场相见无需多言,军中注目礼就是最高礼仪了。
    进入城门,一座高达三丈的石碑立在城池中央。石碑龟趺基座,双龙盘头。碑文斑驳古朴,密密麻麻有数千文字。翼儿抬眼细看,起头铭文“皇帝立国,维初在昔。事天以礼,成民以仁。嗣世称王,讨伐乱逆。”再看碑头刻着三个缠文古篆“始皇碑”,这种文字极为古老,若不是跟诸大哥苦练书法,自己还真认不出来。
    踏上城墙,远方血枭山脉群峰耸峙,峰顶乌云密布,山间篝火犹如点点繁星,蛮族人多势众,果然不假!
    再看主楼南北,每隔数里均建有一座面积不大的瓮城,墙垛上架着守城军械,城防比起镇水关更显严密。他不禁感慨,真不愧为始皇大帝所建。
    如今他逍遥真法迈入幻境,前段时期水晶晶又喂他喝了不少灵药,贯日千秋剑的心法也已念熟。可不比当年初出茅庐的烈风营小战士了,有这把人族至高无上的神兵助阵,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充满了自信。
    逮到空闲,赵望海走近翼儿身边,抬手前指娓娓道出一番话来。
    “小兄弟,这就是人族世代引以为傲的长城了,青砖砌筑,蜿蜒万里。这道长城是人族始皇大帝所建,距今已有数千年。自古以来,三界纷争不休。凝沙西部蛮族茹毛喋血,文明鄙陋,常以骟马弓箭不断袭扰边境,掳夺人口,掠夺财物,将百姓祸害的不轻。始皇大帝下旨修建了这么一座长城,从此将蛮族弓马隔绝在外。
    血枭蛮族擅用快马冲锋,有了这道长城,他那马就断了蹄子,再也冲不进这道城墙。凝沙洲虽是妖族领地,然而论起渊源,其实最早平定地界的当属人族。
    这回蛮族叛乱,蟾月谷已无御敌之兵,还得靠我们金流城。虽说我军人少,但朝廷援军不久就会赶到。狭路相逢,勇者亮剑,金流壮士有何惧哉!
    祖宗社稷,岂容有失。为国为民,捐躯无憾。这一仗就算把性命丢在这里,也算是值了。哈哈哈,哈哈哈!”
    赵望海越说越激动,末了纵声大笑,颇有壮士气概。他以职卑位末的小小侦察使升迁为左将军,地位仅次主帅,麾下军卒足有万人。主将不惧死,士卒安敢怯阵!
    行军途中,翼儿还有些疑惑。按理说即便有这道长城,金流城士兵人数也才两万余人,分配到南北沿线兵力极为分散,犯了兵法大忌。蛮族人数超出我军数十倍,直到登上城楼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东西助阵啊!
    城墙上一门门神烽炮整齐排列,炮口指向西方。每隔三百步就有一门,关防沿线足有数百门之多。昔年镇水关一战,箭骨营两门神烽炮立下大功。没想到长城上竟是大炮如林,有如此火器压阵,难怪蛮族不敢全力进攻。他心里暗想,难怪人族发明神蜂炮后,只送了区区几门给狼族,原来这里才是关键。
    抬眼往西眺望,他心里一惊。雄铁关前地貌完全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血枭山脉水气弥漫,雄水关楼正对着一片沼泽。弹坑遍布,四处残肢断骸,蛮族士兵尸体竟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沼泽水窝尽被鲜血染红。战场如此惨烈,望之令人揪心。
    凝沙洲为灵界西域,北部与碧影洲接壤,南部与悬霞洲相通。金流城为人族朝廷建造的守备之城,风水大师选址建城,其实大有深意。
    一是金流城坐落在沙漠中最大的绿洲上,水流充沛,便于农业生产,粮食充足;二是有一口冒出石烈的泉眼,这可是点火燃烧的天赐之物。三是金流城出产一种铁沙,用来冶铁最方便不过。城中铁匠享誉灵界,再加上神火原本就是人族道家炼丹士发明,朝廷军械司专门在城内建有制造坊。有了这几层原因,金流城自建城以来,从未出现过什么闪失。这次对阵蛮族,全城百姓心里也有底气。
    二人在城墙上抒发豪情,卢无欲不知什么时候提着石淙剑走了过来。
    “啊呀,老夫就说嘛,有这等爆裂火器镇守,那些西蛮子安敢造次!只是这硫弹耗资匪浅,一炮轰出去可是不少银子!奶奶滴,明日让老夫先试上几炮,这可比抡剑砍人痛快多了,哈哈哈!”
    卢员外终归是卢员外,首先想到的还是银子。他年事已高,养尊处优惯了,心气不比少年。若不是老友相邀,真懒得重新踏足这般辛苦。
    前几日林乐遥殒命,大儿子变成废人,让他恼怒不已,豪情重新激发。路途之上,翼儿说起冷芊雪的种种所为,把他恨得咬牙切齿,口中小骚货、小贱人的连骂不休。
    虽有神烽大炮压阵,然而诸般迹象的后面还躲着冥族和天族,蛇岭梅花会也搅在其中。蛮族人数虽多还好对付,背后的阴谋势力才是关键。
    想起破军岭山体运兵隧道,他赶忙问赵将军难道不怕敌人掘地道吗?话刚出口,自己先笑了起来。
    “是啊,流沙如水,谁能在沙子中掘地道那才叫本事呢!”
    数千年前,人族始皇帝下旨修建长城,征调百万劳役,不远万里采石砌墙。工匠们发明了一种以糯米和藤枝熬煮的稠浆,用来粘固沙粒,夯实墙基。人族法师又以法术加持,即便风沙侵蚀,长城始终屹立不倒。
    雄关如铁,雄铁关关楼底部也埋有一颗奠基石,正是太神盘古留下的“金刚界石”。
    千百年间,血枭蛮族被挡在长城之外,进化缓慢,蛮族族人视力在暗处多有不济,军队从不在晚间进攻。城中守军打火造饭,酒香隐隐飘来。连日赶路鞍马劳顿,得此功夫正好开怀畅饮,这一点倒和狼族军队有些相似,卸甲不离刃,上阵不离酒。
    落日照雄关,萧瑟秋风来。时近深秋,西方沼泽传来一股潮气。雄铁关如同一道铁栅阻隔了黄沙漫流,关内荒芜燥热,对面山脉却是潮湿阴凉。一墙之隔两种气象,令人称奇天地造化。
    什么都比不上几杯美酒下肚的畅快,城楼下铺着一张兽皮毡。翁城主身边除过赵将军,另有一位青年将领作陪。面色苍白,体格廋弱,不掩昂昂英气,正是雄铁关主将熬杰儿。
    初听翁城主介绍,翼儿心想他是妖族或兽族,一问之下原来是地地道道的蛮族。他以前没见过蛮族中人,以为蛮族也像兽族一样长的体格熊健,膀大腰圆,今日一见竟是如此。
    原来蛮族虽同属兽族一脉,却因荒山野岭,物产有限,营养匮乏,世代进化体形都很瘦小。熬杰儿八岁年龄,被奴隶贩子牵到金流城市场叫卖,翁荻花心生怜悯买下后当个使唤小厮。几年下来,她见这个孩子天资聪明,善学善用,特别懂得主人心思,一来二去干脆收为养子,放到军中历练。
    在人族文化熏陶下,熬杰儿在一众青年中出类拔萃,翁荻花心喜之余以家传“九棱虬螭枪”枪法相授,待行完弱冠之礼便被任命为雄铁关主将。
    听完介绍,翼儿心里和这位蛮族小哥哥亲近了不少。人家弱冠之年就成为一军主将,镇守蛮夷边关。反观自己,不免有愧。
    值夜灯火如飞龙穿云,一直绵延到视野边际。蛮族夜间从不进攻。城池内营火渐熄,关里除了值更的梆梆声,日间拼杀的士兵沉入梦乡。金流城不愧为人族镇守主城,安营扎寨,排兵布阵,处处依循兵法,入夜后整座兵营再无嘈杂。
    万里无云,红日新出。翌日清晨,登上瓮城察看敌情。守军将士得知镇夷大将军亲征,士气大振。
    翁荻花手提双枪站在帅旗下,诸不真垂臂擎着秃毛春秋笔,他用了好些年的老笔折在绝望山谷口,新近才请金流城最有名的高铁匠重新打造了一支新笔。两支春秋笔一新一旧,他眯眼懒得去看敌营,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卢无欲按耐不住,早早跑去炮位,亲手填上一颗硫弹,只待军令一下就要开火。
    绝望山一战,元沛寒百年间炼化的日月石子消耗殆尽,腰间布袋空空。一会抬头看天,一会又低头看地,盯着沼泽许久,似乎在琢磨什么蹊跷。翼儿背着贯日千秋剑,剑身蒙着布套。敌兵未至,神兵尚无需出鞘。
    一通鼓响,全军将士振臂高呼,声震四野。雄铁关这边呐喊示威,对面敌兵营寨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卯时日出直至午时,足足等了一上午,蛮族一兵不发,全无冲关迹象。
    最先沉不住气的首推卢员外,早早就跺脚大喊。
    “啊呀呀,老夫手里都换了七八根火绳了,西蛮子到底来不来啊?再这么等下去,非把老夫憋出病来不可。贤侄,不如你赶紧下令,咱们出关去杀他个痛快!”
    “叔父稍安,两军对阵不可意气用事。敌众我寡,雄铁关有关训,不到紧要关头,我军不可出关。”
    “啊,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啊呀,真是急死老夫了!”
    “贤弟稍安,愚兄看这里还真有些古怪!”
    元沛寒沉思片刻,掐指一算似有所感。扭头对卢员外说道。
    “啊,你这癖老,有什么古怪,说来听听”
    “还需三日,就见分晓!”
    元沛寒若有所思,语气坚定。这么一说,更让卢无欲糊涂了。
    “老儿又在卖关子,快说,快说,说了赏你十两黄金。”
    卢员外正名翊燃,字无欲,号揽月散人,听名字是个风雅之士,其实在竹林散人中就属他尘欲最重。卢家世代经商,富可敌国,他平生最喜好三种东西,所谓美酒、美食和美女。
    什么稀世珍宝、花容美眷、古籍珍藏,珍馐佳肴。只要看上的东西就拿钱去买。一句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能拿钱办的事绝不多费力气”。这会耍起横来,竟忘了长幼之礼,说话随性。
    “卢兄,怎么又耍小孩脾气?赶紧打住!”
    诸不真瞪眼提醒他一句。元沛寒排行七散之首,不单是他年龄最长,论起修为高低、人品德行,足令一众老友钦佩。
    他一生不近女色,整日呆在泰晤石洞中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心中所想皆是黎民疾苦。三十年前,泰晤山出了一只妖兽,狮鬃豹头,夜出扰民,行踪诡秘,一张血盆大口专啃人头。
    他听拜庙香客说起此事,连追了三天三日,终于把妖兽击毙在山坳中。消息传出,村民直呼活神仙。月牙湖一战,他挡在前面护住众人,以一己之力对阵怨戒冥王,耗尽了百年炼器。卢员外顽劣性起,出言不逊,一番话自是有失分寸。
    几位前辈斗嘴,翼儿也插不进话。刚才元爷爷所说引起了他的警觉。大家关注敌情动态,元爷爷查看的应是气象变化。
    晨间登上城楼,他就隐隐察觉似乎有人在抽取沼泽坑中的血气。若不是心应之术修炼大成,这点微乎如尘的变化,还真不容易感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