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时候的赵二小姐看来,就不是那回事了。
她觉得赵老太太的所有偏心,是因为她的排行。
在几位姐妹中,她是长姐,所以得让着。
而兄长是男子,她天生该让着......
不管是什么糟心事,她这个做姐姐的,总要在头里面。
所以,后来苏世通总是被教导着要爱护妹妹,而苏夕这个夹在中间的,备受宠爱。
或许,赵夫人觉得苏夕这个位置,天生被亏欠。
“丹娘,娘知道之前是委屈你了,但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也不止一个孩子,应该晓得做母亲的难处,你就能说做到一碗水端平吗?何况,你事事都比你几个妹妹要强,做母亲的,当然要照顾更弱些的那个......谁家不是这样?就算娘不对,但这些,怎么好和你兄长的性命相比?”赵老太太一时间,老泪纵横。
赵老太太虽然语气是软的,但也着实不能理解赵夫人的想法。
做母亲的,当然希望每个孩子都好,当然会偏帮弱势的一方。
赵夫人刚刚有些失态,但下一瞬就已经恢复如常。
过去多少年了,总不好再计较那些。
“我家中有位庶子在刑部任职,女儿会去拜托他,等兄长移交刑部时,多加照料。”赵夫人轻声道。
赵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能激动,赵夫人只能这样安抚。
然而,了解自己的人,就是不一样。
赵夫人这句话,听在赵老太太耳中,和放任儿子去死没什么区别。
一时间,身体都在发颤,瞧着赵夫人依旧不为所动,无奈地闭了闭眼,流下两行清泪。
厅内,有片刻的寂静。
“丹娘,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了......。”赵老太太再度开口,已经带了释然。
赵夫人不语,算是默认。
她一路走来,从赵家女一跃成了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她可以扶持侄子,但不可能再冒险。
“望娘能体谅女儿......。”赵夫人轻声开口。
赵老太太看她又恢复淡然的模样,自顾自感叹道。
“娘知道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你啊,从小就极有主意,小时候,你祖父母刻薄咱们这一房,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可你能忍,又有耐心.....在他们病榻前亲自伺候,才换来他们的认可。”
“就那么一回,人人夸赞,你尝到了甜头,便去买了药膳食补的书,日日钻研......”
说到这里,赵老太太微微一顿。
\"然后,亲手给你祖父母做药膳,专门加上相克的食材,叫他们病情加重,你才有尽孝的机会。\"
“那时候,娘就纳闷,你才那么小,下手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心慌,对着大夫,还能红着眼说着你祖父母的日常起居,可是娘那时候,以为你是在给娘出气......。”
瞧着赵夫人面色微变,赵老太太才笑着继续道。
“后来,你又做了几回一样的事,在你祖父母身边伺候了三年,到了你十五岁,赚够了名声,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最后一回,你加大了剂量.......”
“母亲!”赵夫人打断她道,面上浮现出一丝惊慌。
然而,赵老太太只是摆摆手,继续说了下去。
“你祖父母走后,你凭借着贤惠孝顺的名声,攀上了苏国公府。等嫁进来后,才发现一切和你想的不同,苏世子是个糊涂虫,宠妾灭妻......那时,娘真担心你犯糊涂,对着世清和妙姐儿和那些姨娘下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但是丹娘,你学聪明了。”
“你将原配的那两个孩子拢在自己身边,对苏世子事事顺从,忍辱负重十年。直到觉得时机合适了,你去赵家寻我,央我替你引荐一位医师.......你说我偏心,但娘又何尝不心疼你,明知道你要做什么,还是不遗余力,瞒着所有人帮你。”
听到这里,赵夫人瞳孔募地长大。
“我以为你终于下定决心,要借刀杀人,用妙姐儿毁了庶女的容貌,再叫香姨娘作茧自缚。”
“但是,丹娘,娘还是低估了你.......娘是怎么都没想到,你是要将那药用在亲生女儿身上!月团儿身子不好,那时候才六岁,你也下得去手!你当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吗?”
“母亲,别说了!”
赵夫人再也听不下去,已经泪眼朦胧。
她可以在所有面前装下去,包括自己的儿女,除了赵老太太。
但赵老太太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从那时候起,娘就知道,你是个心狠意冷的,但你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不管你。”
“你啊.....骨子里要强,又加自私虚伪阴毒,所以月团儿自出生起,就像是一件有了裂纹的瓷器,你舍不得扔,但也瞧不上。所以就要用到她自己彻底碎掉.......。”
赵夫人这些年,营造的慈母印象,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但在这一瞬,却被自己的母亲撕了个一干二净。
赵夫人都来不及去想赵老太太的意图,就已经彻底乱了心神。
只不过,现在她不用伪装,因为能看见她的只有她母亲。
可笑的是,到现在,她尚且能信任赵老太太,知道她不会说出去。
但她的月团儿,不会信她了。
可不是这样,真地不是这样,月团儿不是一件瓷器,那是她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不爱。
她做的所有事,都是希望三个孩子能好好的。
赵老太太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也是硬了心肠。
“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月团儿现在也大了,有些事,她也能知道些了。正好,当年那包药,我那还剩下半包......就是不知道,月团儿能不能像我这般体谅你。”
赵夫人闻言一怔,继而渐渐冷静下来。
二十多年,头一次没有掩饰眸中的冷意。
她听出来了,她的母亲,赵老太太是在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