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生而有缺，大道不盈。”
    “虽生于太玄门，却不可修行，受人诟病。”
    “那时，青玄本以为可用其他手段当好这少宗主，以谋划运营宗门为立身之本，到后来发现这样根本寸步难行。”
    “便知这修真界内，仙凡始终两别。”
    唐青玄眼眸中映照着月牙，淡如秋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白玉樽及一瓶酒液，未开盖就已闻到其醇厚香气。
    “青玄之前也曾痛恶过命数的不公，也曾责怪过自己的不争气。”
    “青玄不喜交流，也不擅袒露心事，幸得遇前辈，不然这辈子可能就郁郁而终了。”
    构想中的场景，唐青玄想过千言万语，此时却都觉得不适道出。
    唐青玄手托玉樽，从木椅上起身，于陈归身前缓缓跪下。
    “前辈于我之恩，此些年青玄一直牢记心中，知无以为报，只好砥砺前行，愿现今或是未来能跟在前辈身旁，为前辈分担一些琐事。”
    “请前辈放心，现青玄已无拘束，家父无忧尚在，太玄门已交予阮师兄，所有事情均安排妥当，已是自由身。”
    “请前辈准许！”
    陈归手中桃肉啃食过半，又放回盘中。
    倒是没想到唐青玄要说的是这等事...
    接过玉樽，陈归伸手又将唐青玄的手握住，用力一提，不容唐青玄拒绝，整个人都被托起。
    “前...前辈。”
    陈归将唐青玄按回木椅上，转过身，手持玉樽，一口饮尽其内酒液。
    “小唐，你的想法我知道，但是我向来喜欢独来独往。”
    “你也不希望因在我身旁而扰了我的清闲吧？”
    “是...”
    为了绝了唐青玄的意愿，陈归刻意将话说得很重。
    “相比于此，我更希望你能为你自己而活，修仙求道路漫漫。”
    “难道修炼到渡劫圆满就已经修炼到头了？就天下无敌了？连个上等魔位都杀不过，就想安心休闲了？”
    “上次飞升机缘错过了，下次飞升机缘就觉得能稳稳拿下吗？”
    “现在唐青玄的名字，还没有传上云界呢。”
    “说不准之后我去了云界，你连拜访我都做不到。”
    见唐青玄沉默不语，不知在思考些什么，陈归以为是自己装作严肃说得太过，又折返道。
    “当然小唐你若是往后想来串门，我还是随时欢迎的。”
    “对了，听你意思太玄门还健在，难道没受魔人之祸波及？”
    唐青玄回过神，点头应道，“嗯，但不只是太玄门没受波及，晴州八门除了苍雷门早早逃亡，其余都侥幸存活。”
    “哦？将来听听。”
    “这还是依赖前辈当年留下的手段。”
    “我的手段？”
    “前辈可还记得芥子虚境，那处行走的禁地，当年青玄被困其中，前辈相助将芥子虚境封在了太玄峰。”
    “记得，那枚芥子。”其实在陈归记忆中并不算久远。
    “青玄在后一次吞吐日得出，十年间芥子虚境内区域被开拓了不少，算得上修行圣地，真元山便决定留在其中。而后当得知飞升劫中人妖两族大败，烟连峰七门也召集紧急会议，知不可敌需避祸，又值芥子虚境十年吞吐日，便召集所有人一同入内躲避。”
    “正因如此，烟连峰七门的渡劫修士没受清算，除了十年才可与外界互通一次，其余并无太多影响。”
    陈归点头赞叹，“决策果断，不然说不准你爹就跟你一起关笼子里了。”
    “应该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家父年岁已大，渡劫五段是修炼的瓶颈，魔不会选中此类魔化...”
    “哈，还蛮挑。”
    “对比他人，青玄已自知幸运，亲人与宗门都还在。”
    “代表天下太平的太平书院与道明宫几乎全损，仅存有些散修遗者还在维持太平书院的余晖，不少上古宗门的祖地也都被魔人踏平拔除。”
    又谈及魔祸，唐青玄脸上哀色无法完全掩盖，并非兔死狐悲，而是惋惜哀痛。
    “常津是十绝寺唯一活下来的人，是先天双禅子中的实禅，在一次魔人袭杀中，其师兄作为虚禅，提前入虚，推使常津禅体凝实，后又祭十绝寺所有人的往生意，才以半步虚实境击杀此魔人。”
    “但牺牲如此之大最终也无法抵御魔亲自下场就是了...”
    “那他身边的那头马妖呢？”
    “不知，青玄没好意思过问。”
    “没事儿，来试试这个石榴。”
    陈归将拳头大小的石榴掰成两半，几颗晶莹透红的石榴粒滚落掉地。
    撕掉薄皮，一把果粒入口，甘甜汁水在牙舌间迸发。
    随后将其果核一粒粒吐出，埋入泥土，又当作是对石榴树结果繁衍本意的报答。
    “一把吃着倒不如一颗一颗吃着有味，小唐你觉得呢。”
    石榴？唐青玄从未见过凡间有这等奇特构造的水果，果内含多子，还有如此饱满诱人之色，说是灵果自己也不会觉得奇怪。
    唐青玄左手捧着另一半石榴，先是单独一颗一颗细品，再又如陈归一样吃上一把。
    虽确实如陈归所说，唐青玄感知到了两种不同的风味，但嘴里残存的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是吐，还是吞...
    吐的话，在前辈家里做客，有失风雅。
    吞的话...
    唐青玄见陈归盯着自己，没有再犹豫，立马将果核吞咽。
    “青玄也觉得，这石榴果肉虽含汁水占多，连带咀嚼果肉，才能更好品鉴其滋味，若是多颗一同食用，仅能尝到其部分汁水，相对乏味。”
    “那你吞它核干嘛，一下吞这么多也不嫌噎啊？”
    “...”
    二人畅聊，唐青玄自取灵酿一杯一杯满上。
    “青玄经历不如前辈，也不敢揣度前辈心之所想。”
    “前辈现在所用是当年提及的不需要灵力的修行之道吗？”
    “前辈所创果然强大，但若是青玄也是如此一梦数年，任时光飞逝，青玄应该是难以接受吧...”
    陈归点头，当时每次醒后确实如其所言难以接受，如今想想却没任何波动。
    本一直质疑自己情绪的缺失，现已经渐渐理解自洽。
    “只是觉得一切都变化得太快罢了。”
    唐青玄突然脸色一变，放下手中玉樽，起身便准备告退。
    “怎么了？”陈归问道。
    “青玄于太玄峰上为隐藏芥子虚境设置的禁制被破除了，要回去一趟，今夜就不再打扰前辈了，有空青玄再来拜访。”
    陈归也起身，抖顺衣衫，“好久没去太玄峰了，一起怎么样？若是麻烦就算了。”
    唐青玄拱手道，“是青玄又乘了前辈之便。”
    拂叶人去，院中只剩樽内半满清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