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几日生产的大有人在,这有啥好稀奇的?不行,我得让老大套牛车,送我去镇上。”陈母边说边麻利地下地穿鞋,急匆匆地去了隔壁房间。
张氏和小宝去村中串门了,还没有回来,此时只有陈家兴一人在房间里专心致志地做雕刻。
“娘,您有事?”老娘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从不进他们夫妻俩的房间,这也是陈家兴断定母亲找他有事的主要原因。
“你不是说明日送小宝回镇上吗?要不今天就去吧!正好把我也一起带上。”陈母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阐明来意。
“娘,是发生了啥事吗?您这般心急火燎?”陈家兴满脸疑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娘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隐情。
陈母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没啥事,就是心里总七上八下的,想去你弟弟那看看。”
听到这话,陈家兴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好,我这就去套车,送您去镇上。”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穿衣裳往外走。
“不等小宝了吗?”陈母虽然心急如焚,但也不想儿子白跑一趟。
“他去小伙伴家玩了,还不知啥时回来呢!大不了,明日我再多送一趟。”陈家兴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很快,牛车就套好了,陈母简单收拾了两件衣物,便迫不及待地上了牛车。
“老婆子,不管小儿媳那边有没有事,你都不要着急知道不?”陈父隔着窗户对院中喊道。
“知道了,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了。”陈母轻轻应了一声,牛车就缓缓向前驶去。
而此时被她牵肠挂肚的小溪,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迎来了一条新生命。
“恭喜小伙子,喜得贵子。”接生婆将小婴儿包裹得严严实实,抱到陈家旺近前,眉开眼笑地说道。
“婆婆辛苦了。”陈家旺只是匆匆瞥了眼皱巴巴的小儿子,就迫不及待地低头去瞧小溪。
婆婆生平还是首次见到对孩子这般冷淡的男子,别人家若是得了儿子,简直恨不得放几挂震耳欲聋的爆竹,向世人宣告他们家添丁进口了,然而眼前的小伙子却宛如一个异类,他的所有心思,似乎全都倾注在了媳妇身上。
而卢大娘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毕竟老爷平素对夫人的疼爱,她们这些下人都历历在目。
小溪听到孩子的啼哭声,知晓她的使命已然完成,那根始终紧绷的神经如同被利剑斩断,她只觉得自己疲倦至极,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好想沉沉睡去,须臾便闭上了眼睛。
“娘子,你怎么了?你醒醒,莫要吓我……”陈家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不停地呼喊着小溪的名字,那声音令人心碎。
“不好了,妇人血崩了,快去请郎中。”
接生婆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卢大娘怀中,便急匆匆地去查看情况,这一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只见有一小股血流如涓涓细流般从产妇身下流出。
“婆婆,你一定要救救我媳妇,我不能没有她,三个孩子不能没有娘啊!”陈家旺紧紧拉住接生婆的手,苦苦哀求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迅速模糊了他的双眼,他不敢想象没有小溪的日子将会是怎样的暗无天日。
“啊!”卢大娘顿时被吓得呆若木鸡,待她回过神来,赶忙放下孩子,旋风一般往外跑去,嘴里不停地呼喊着,“黑娃,快备车去请大夫,夫人流了好多血……”
众人听到她的话,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黑娃更是不敢有丝毫耽搁,速度套上驴车,驶出了院子,直奔济世堂。
陈家旺那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模样,深深触动了接生婆的心弦,只听她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小溪的名字,一边柔声安慰道:“可老婆子我只会接生,并不会救人啊!不过,你媳妇现在的出血量还算不上太多,应该能够撑到大夫到来。”
“娘子,你怎能弃我而去,我们说好的,待孩子们长大,一同前往江南,你怎可食言而肥……”陈家旺只觉有千万把利刃同时扎向胸口,痛得他几近窒息,如黄豆般大小的泪珠,一滴滴从眼角滑落。
接生婆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唤醒小溪,也许这样,尚有一线生机。
她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虽说生产的过程缓慢了一些,但好在孩子平安降生了,本以为一切都会顺遂,怎料会发生如此变故。
倘若妇人因此丧命,她也没脸再从事这一行了。
房间里的气氛沉闷到了极致,除了陈家旺悲恸欲绝的哭声,便是接生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这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如泣如诉,令闻者无不潸然泪下。
黑娃离开宅子后,把车赶得飞快,恨不能给自己插上一双翅膀,直接飞到医馆。
好在运气尚佳,黄大夫并未外出,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得知小溪血崩,黄大夫拎起药箱就跳上了驴车,一路上都在催促黑娃再快些,仿佛在与死神赛跑。
黑娃亦是心急如焚,能否救回夫人的性命,就全仰仗车上的这位老大夫了,所以他只能不停地抽打小毛驴,妄图让它跑得再快一些。
“老大,你再快些,也不知为何,我这右眼跳得愈发厉害。”陈母试图紧闭双眼,让它停止跳动,可尝试了数次,都徒劳无功。
民间素有“左眼跳财,右眼跳祸”的说法,她正是右眼跳个不停,这也是她心急如焚的主要缘由。
“娘,您是晓得的,牛车哪能比得上毛驴的速度,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平素里,陈家兴对老黄牛那可是怜香惜玉,舍不得抽打一下,今儿个却把一年的鞭子数量都给用光了,心中不禁涌起丝丝内疚。
但瞧着老娘那心急火燎的模样,他只得又一次抡起鞭子,狠狠抽向老黄牛。
岂料前脚刚到弟弟家大门口,就瞅见黑娃拉着黄大夫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当陈母望见黄大夫的身影时,心中“咯噔”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焦急地问道:“莫不是我家儿媳出了啥事?”她也不知缘何自己会有这般不祥的预感。
“老夫人,此刻无暇与您细说,夫人正等着老大夫去救命呢!”言罢,黑娃便跳下驴车,去开院门。
这话一出,陈母犹如被雷劈中,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黄大夫,我儿媳就托付给您了,她还这般年轻……”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簌簌而下。
“娘,黄大夫的医术那么好,小溪定会安然无恙的。”陈家兴也未曾料到老娘的预感竟如此灵验,想到弟弟对弟妹那般情深意重,万一小溪有个什么闪失,他实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只能先安慰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