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真的关心过我吗？”
    凌宇真的头低着，话语里满是疲惫，“有时候，我在想，您需要的究竟是我这个儿子，还是一个只会考第一名的工具。”
    如果放在平时，凌宇真是不会跟凌皓争辩什么的。他更习惯默默地听着他的责备，然后努力地消化他带给自己的负面情绪，然后，更加努力地达到他的要求。
    但或许是因为今天听了林轶正自我坦白的那一番话，或许是因为见识到了林轶正和陆嘉树之间的信任关系，让他也有了一些想要被认同的感觉，所以他对凌皓感到困惑了。
    凌皓拿烟的手僵了僵，似乎没想到凌宇真会反驳他。
    这样的变化给了他危机感，他不明白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变化。凌宇真来华江才两周，就变了么？
    凌皓蹙了蹙眉，他早就听说东都中学虽然升学率高，是华江最好的中学，但公立学校毕竟龙蛇混杂，生源质量高低不一，如此看来，这方面确实要注意……
    “你是个高中生了，有些事你该懂了。”
    凌皓把烟掐灭，扔进烟灰缸里，“公司那么多产业，以后迟早你要接手。现代社会竞争越来越激烈，你必须提高自己的竞争力。现在你不理解没关系，以后你都会懂的。”
    “我知道了。”
    凌宇真站起身子，“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他没等凌皓回答，转身就往外走。
    “华江跟东岩不一样，周围的学生质量可参差不齐。别交些不该交的朋友。你都变得不像你了。”
    凌皓的话从身后传来，凌宇真的动作微微滞了滞，最终只是默默地走出了书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看向自己右手上的纱布，隐隐有些血丝渗出。看来刚刚有点使劲了……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鬼使神差地走到书架前，把那本不常看的书拿出来，翻开其中一页，一张皱巴巴的海报出现在眼前，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他从笔筒里拿了只笔，在海报下方的“希德”艺术字体下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凌宇真”放到“希德”里，会是怎样的呢？
    他对着海报出神，直到有人“咚咚咚”地敲门，他才被迫回了神。
    “宇真，你想吃点什么吗？”
    吴叔的声音响起，凌宇真这才反应过来他今天没吃晚饭。
    他慌忙地将海报叠起来夹在书里，然后去开门。
    “吴叔，我是有点饿。我想吃碗面。”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行！那我去给你做！”
    吴叔虽然知道凌宇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每天还是会惯例地问上一问，没想到今天他还真的要吃。
    “对了。我爸吃了吗？您要不也问问他？”
    凌宇真想起这茬，他爸刚下飞机就忙着处理公事，估计也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吴叔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先生刚刚出去了。说还有个局得去一趟。他没让我叫你。”说完他便匆匆下了楼，张罗着给凌宇真煮面去了。
    看来他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失望啊……凌宇真自嘲地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半期考的成绩公布了。
    归洛抱着忐忑的心情跑去公告栏看榜。她去得晚，前面几乎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她挤也挤不进去，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林轶正完全没有来看榜的想法，归洛也理解。毕竟他肯定是第一名，看不看也没什么影响。
    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名次。
    好不容易等到前面的人都散了，归洛才终于来到了前面。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名。就在林轶正的正下方。比林轶正低两分。
    再往下，凌宇真。跟他同分。并列第二。但由于姓名首字母的排列，只能排在她的下面。
    归洛长长地舒了口气，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虽然没考过凌宇真，但好歹是和林轶正挨着的。
    她回过头，正好看见林轶正远远地站在后面看她。
    少年斜斜地倚在旁边的栏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笑。
    归洛根本无法抑制内心那种快要飞起来的喜悦感，向他跑了过去。
    紧急停下脚步，她喘了口气，对他说道：“我做到了。”
    “我知道。”
    林轶正答她。
    “你怎么知道？”
    归洛回头看了看公告栏，离这里还有不远的距离，他不可能看得清。
    “我不看也知道。”
    林轶正很笃定地说道。
    “那只能说你运气好。”
    归洛极认真地分析道：“我和凌宇真是同分。但凡我不叫这个名字，可能就得跟你分开了。”
    林轶正被她一本正经的解说逗笑了，“那可说不好，你不叫这个名字，说不定还能比他高一分呢。”
    “当下即是唯一。你注定是要陪我的。”
    要陪他是自己说的，但林轶正这话还是说得归洛微羞。她没答他的话，小跑着回了教室。
    林轶正见他这反应就知道她肯定是又害羞了，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她主动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也觉得有些燥热。
    陈琛属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他的课上专门花了几分钟总结这次考试的战绩。年级前三都在他的班，怎能不嘚瑟？
    但这结果在年级前三眼中，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开心的。
    下课之后，凌宇真非常懂事地过来重新认回了林轶正这个老大，毕竟话是他自己说的，愿赌服输。
    林轶正一改之前的冷淡，很牛逼地对他说道：“跟老大走，有事。”
    凌宇真一脸懵逼，有事？有啥事？
    他很戒备地反问道：“老大，我这带着伤呢。你想干啥？”
    林轶正瞥他一眼，最终是打消了直接上手的冲动。这货不是陆嘉树，下手重了还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问那么多干嘛？让你走就走！”
    林轶正说话间已经走得快出教室了，凌宇真无奈只能跑去跟上。
    林轶正很快就来到了另一栋教学楼楼下，一口气上了四层楼。
    凌宇真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林轶正从十一班门口经过，一个人影刚好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来，从他面前闪过。
    林轶正没躲，和那人擦肩而过。
    他斜斜地瞥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那人还没看清楚是谁，只觉得自己差点撞上什么东西，回过头来就先破口大骂上了，“谁他妈走路不长眼睛？”
    当看清林轶正的脸时，那人瞬间觉得想抽自己，他怎么出现在这了？现在他不是都是好学生代表了吗？从来没来过他们这边啊？
    “许恒。”
    林轶正当然记得许恒是谁。虽然他俩没怎么说过话，但那会儿他跟陆嘉树关系不错，也经常在自己面前晃悠，不想记住也记住了。
    “你想想清楚再说话。”
    林轶正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所以自然而然就冷了些。
    “哎哟——”
    许恒连忙改了口，“正哥，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眼瞎，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恭恭敬敬地跟林轶正道歉，生怕他对自己生出些什么厌烦的情绪，毕竟他是见识过的，弄得不好连陆嘉树都得挨揍，更别说是自己了。
    “得。既然碰见你了，你就带带路吧。”
    林轶正没继续追究刚刚的事，改了主意。
    “没问题！”
    许恒暗自庆幸，说道：“咱这栋楼你肯定不常来，正哥你想去哪？我保证带到！”
    “十五班。找吕施明。”
    林轶正吐出几个字，等着他的反应。
    我艹。
    许恒内心已经开始骂了。这位哥几个意思？这才消停几天呐？不想当年级第一好学生了？找吕施明干嘛？谁不知道吕施明在这东都中学是什么角色啊？
    东都中学是全市最好的中学，但他只能保证绝大部分的好生源，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几乎都是家里有钱酷爱给学校捐款的。
    通常这成绩嘛……就都懂的，有好些还是天天到处惹是生非不学无术的主。学校对他们的态度嘛……就是你们可以造，但别影响其他人。
    东都中学高一有十五个班，吕施明就在十五班。这位哥倒是不算高调，但几次大事过后，好歹也算是名声在外。
    林轶正找他，不会是跟他有什么摩擦吧？许恒隐隐有些担忧。
    上了高中，林轶正、周泽烨和陆嘉树的铁三角不在了，林轶正仿佛也不想再理这些事了，许恒以为他不会再涉入这些纷争。
    其实他猜得没错，如果不是因为凌宇真这事，林轶正不会和吕施明有什么交集。他不想再管这些事，也不想让吕施明觉得他手伸得太长。但这会儿，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林轶正见许恒半天没动，很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你不知道在哪？”
    许恒一下回了神，慌忙答道：“知道知道。我带你去。”
    许恒带二人又上了层楼，五楼。五楼是顶楼，整层只有一个十五班。
    一走上来凌宇真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这地方一点儿也不像是学校里的教室。门口胡乱地摆着些不用的桌椅，几乎挡了大半的路，走廊上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教室里的黑板上画着些涂鸦。
    远远望去，人不算多，但干的事还挺丰富。有聚在一起玩游戏机的，有围在一起看杂志的，反正没什么看书学习的。
    这状态也很明显地反映出了学校对于他们的态度。反正把他们放在一个不会影响别人的角落里，管也管不了，要造就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