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睿是准备了啤酒的,也懒得倒了,递给几个男生一人一瓶。两个小姑娘喝饮料。
林轶正对众人说道:“凌宇真的事,大家都听说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今天就算牵线搭桥,把他带到这里和你们见一见。至于希德乐队的未来,我拭目以待。”
凌宇真知道他是不想勉强自己,带他来这里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了些强迫的味道。
他虽然嘴上老是吐槽林轶正周围的人想拉他进乐队,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有些欣慰的。
他正了正身子,很客气地对众人自我介绍道:“各位好。我是凌宇真。刚转学到华江没多久。在学校里成绩没老大好,打架也没老大厉害,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这点微末的吉他技术入了他的眼。”
“我答应过他会认真考虑这件事,对各位也很感兴趣。如果今天能有幸听听希德乐队的现场演奏,我会很开心。”
“不是,你说话怎么这么官方?”
陆嘉树一听他这番话就有点不乐意了,觉得这人一点也不干脆,忍不住就要吐槽他。
“这事哪有这么复杂?喜欢就去做,想那么多干嘛?”
在陆嘉树看来,如果真的喜欢,什么事都不能成为阻挡他的理由,所以他对凌宇真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有些不满。
“闭上你的嘴吧。”
周泽烨随手扔了颗花生打中了陆嘉树的头。
陆嘉树吃痛,连忙捂着自己被打的地方,很怨念地骂道:“你干嘛打我?我说错什么了?”
周泽烨觉得他特别没眼力见儿,虽然自己并不清楚凌宇真为什么犹豫,但很明显他是有什么苦衷,在他面前这样说不是给人心上插刀子是什么?
“好了好了。”
韩睿似乎是看出了些什么,指着锅里的肉,对众人说道:“肉可都好了,还不快吃?动作快点,晚一秒可就没了。”
他这话像是提醒了众人什么,所有人都伸出筷子去锅里抢肉。除了凌宇真。
他明显还不了解这帮人的属性,等他反应过来时,锅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归洛很淡定地往何书羽碗里夹了一大块肉,悄悄说道:“下次再快点,千万别跟他们客气。”
何书羽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心里对这几个人凶残的抢肉速度又有了新的认知,默默告诫自己下次一定得更快点。
凌宇真手受了伤,本就有些不方便,这会儿失了先机,什么也没得吃。
他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喝了口酒充饥。
这场面实在是太凄凉了……
两个小姑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向锅里下了好几盘肉,悄悄对凌宇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们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得自食其力。
凌宇真了然于心,时刻准备着动筷子。
这会儿陆嘉树和周泽烨正在一旁打嘴仗,似乎根本没顾着锅里的肉。
韩睿像个老父亲一样看着两人,时不时插上两句话,像极了相亲相爱一家人。
林轶正话很少,只在三人说起一些事时才搭上几句话。
但他们之间的感觉,说是朋友,却比朋友更加亲密。无所顾忌,无话不谈,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形容这种关系。反正是凌宇真从未拥有过的。
凌宇真或许是在这时才对希德乐队有了一丝浅薄的了解。
贝斯手韩睿,18岁,是林轶正的表哥。
鼓手周泽烨,16岁,是林轶正的初中同学。
主唱兼吉他手陆嘉树,16岁,是林轶正的发小。
前吉他手林轶正,15岁。
毫无疑问,希德乐队的诞生是由林轶正开始的,并且某种意义上是以他为纽带的。即使他退出了,也不会改变。
凌宇真没法加入他们的谈话,只在一旁默默地吃着。
他觉得希德乐队就像是一座别人无法走进去的城,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几人谈话间,林轶正离开座位出了基地大门,去帮两个小姑娘再买点饮料。
韩睿坐在凌宇真身边,突然靠近他,说道:“铁哥最开始跟我说要做乐队的时候,我以为他疯了。”
他看了眼窗外,声音里带着些肯定,“他是有什么想法就会付诸实践的人。不管是陆嘉树、我、还是周泽烨,我们成立希德不光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更是因为我们想跟着林轶正这个人。”
“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像他那样,为了一件事不顾一切,即使赌上自己的人生。我觉得,我这辈子再也遇不上这么让人想追随的人了。”
他侧头对凌宇真笑了笑,“抱歉。说这些不是想增加你的负担。只是想说说我对这个表弟的看法。”
“你说你想听听我们的演奏,我赞成。”
韩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完直接就走出了小房间的门,进了大厅。
陆嘉树和周泽烨本来是在说着什么,注意到韩睿的动作后,似乎猜到了他想做些什么,也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凌宇真像是被什么驱使了一般,木然地移动着身体,跟随着他们的步伐走到了舞台下方,抬头看着他们。
两个小姑娘也意识到了什么,跟着来到了外面。
三人这段时间由于招人的事,合体演奏的时间多了很多,前所未有的有默契。
站上舞台,开场了。
“大家好,我们是希德。”
陆嘉树的磁性嗓音开场,像是真正的live演出一样。热血的开场,配合着激烈的伴奏,陆嘉树唱了一首很有希德风格的歌。
林轶正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手里的塑料袋里装着几罐汽水,总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跟归洛第一次来这里他们表演新歌时不太一样,跟上次他来撞见他们面试新成员时也不太一样。
这一次,他们是以一种极为正式的方式在向凌宇真展示希德乐队的真面目。
眼前的三人,好像和他在的时候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希德在成长。如果再加上凌宇真,他不敢想象这将会是多完整的一个乐队。
心念微动,林轶正慢慢走向场内,拿起那把自己用了很久的吉他,自然地融入了他们。
就像他所说的,初中时他们很少拥有什么演出的机会,倒也是因为这样,每一次正式亮相都显得弥足珍贵。
这一刻,他们就像是站在了很多人的面前,无比认真地对待着这次演出。
一曲毕。
陆嘉树知道,林轶正是为了让凌宇真更加了解希德的内核而加入的。他已经为此付出了所有。
时间仿佛回到了他和林轶正坐在杂货店门口弹吉他唱歌的时候。
那时的他,随意地哼唱着曲调,甚至连歌词都没想好。
林轶正不知道的是,陆嘉树后来写了一首歌。
这首歌准确的说是以他和陆嘉树突如其来的灵感衍生出来的。歌还没有制作完成,陆嘉树只和周泽烨、韩睿做了最基础的部分,是个半成品。
在这个节点下,陆嘉树却很想唱这首歌。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斜后方背着吉他的林轶正,决定用这首歌为他践行。
中空的一段时间,陆嘉树沉默几秒后低声念了句“starting over”,唇角浮起一丝笑容,接着开始弹奏那天林轶正所弹奏的那段旋律。
两人之间,无需言语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陆嘉树的这份从容,不仅传递给了刚上场的林轶正,还在同一时间给了周泽烨和韩睿暗示。
三人在陆嘉树的带领下,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准备在场上完成这首未完成的歌。
凌宇真无法形容自己在看见陆嘉树那个自信的笑容时有多震撼。
作为吉他手,他能看出来他们想做什么。但他之前从没见有人这么做过。
林轶正的吉他放在希德乐队里,是如此契合,让凌宇真无法想象四人在之前的日子里是多么合拍。
从这样的现场中,他无法理解林轶正所说的那种担忧与决绝。
他怔怔地呆在原地,完全被那样四个自由的灵魂所吸引。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如此近距离地看这样一场自由的演出,那是一种他无比渴望而又无法触及的状态。
想到这里,他紧紧地握了握拳,感受着右手传来的疼痛感,喃喃念道:“真好。”
凌宇真能清晰地感受到,林轶正的吉他和他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一种冷静而克制的风格,仿佛在用一种缜密的计算,将陆嘉树的歌声衬托得淋漓尽致。
如果是他,他不会这样。
凌宇真对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虽然从未在什么人面前展示过自己,但他知道,自己在弹吉他的时候是摒弃了现实世界的一切束缚的。
从妈妈死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做什么自己喜欢的事。他像一个被设置好的机器人,不断地修正着自己身上那些让他爸不满意的地方,只为了兑现那个对妈妈的承诺。所以,在他陷入那个脱离现实的吉他世界时,他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林轶正在第一次听凌宇真弹吉他时就知道,他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那种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人。
自己总是习惯于站在陆嘉树身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以陆嘉树为希德的核心。而凌宇真不一样,他天生就是要做主角的。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明白,凌宇真会是一个比自己更适合希德的人。
可以说,陆嘉树和凌宇真之间的化学反应是希德发展的关键。
在希德迎来变革的当下,陆嘉树应该习惯换一个吉他手。而林轶正对他有足够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