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烨闻言抬头望向她，却发现她已经撇开了视线。
“行了。我只负责把话带到，得回去干活了。”
夏染很通情达理地放了韩睿的假，让他不用再参与活动的收尾工作了。
这样一个跨年夜，刚刚参加完演出，得到的又是好消息，当然需要庆祝了。这时候再去压榨韩睿，怎么都有点不人道。
韩睿都想给她跪下了。他不知道夏染今天怎么转性了，一时之间竟有点感动，思索半晌只憋了句：“下次请你吃饭。”
“那倒是不必。”
夏染很嫌弃地撇了撇嘴，“我没空。”
行吧。
韩睿知道她的性子，最是率性洒脱，如果非要这么刻意，她一定不会买账。
罢了，大恩不言谢。
林轶正的电话来了，说是在外面等他们。
大部队准备要撤了。
一群人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穿外套的穿外套，跟夏染打了个招呼后就向外走去。
周泽烨没动，等到其他人都出去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迈着步子跟在后面。
“一起吗？”
他酝酿了半晌，终是回头向夏染问道。
“嗯？”
夏染似乎有点意外，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邀请她跟他们一起，很无奈地笑了笑，“成年人可没这么自由啊。”
她指了指外面堆着的一堆器材，解释道：“得去收拾烂摊子。”
周泽烨不说话了。
他没再继续往前走，就这么停下来看着她。
许久后，他才说道：“今天谢谢你。”
夏染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件事专门跟她道谢。
她其实并没做什么，对她来说，她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金榆唱片的人出现，并不在她的计划内。
所以，在夏染看来，这或许就是自己那个赌的意义。她只提供了一种可能，而他们自己可以改变由它产生的后果。
“我什么都没做。”
夏染摊了摊手，“我说过，这就像一个赌，而我运气好罢了。”
她见周泽烨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走到他身旁去推了推他的胳膊，“好了。高中生。快去吧。别让人等。”
周泽烨即使隔着那一层衣服也能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寒意。她冷吗？
他乖乖地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退回来，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她，“穿着吧。”
夏染是真的有点冷。
白天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降温了，她却忙得没时间注意这些。
“行。谢谢啦。”
她没有推辞，伸手接过他的衣服，对他做了个“拜拜”，又对他说道：“下次我让韩睿还给你。”
周泽烨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一行人走出华江大学，进入了旁边的商业街。
跨年夜的氛围还挺浓厚的，随处都可以看见精巧的布置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几个人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是真的有点饿。于是寻思着找个地方吃饭。
这附近只有韩睿熟，所以这任务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上次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还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在基地那个小小的房间里，虽然简陋，却说不出的温馨。
韩睿很快找了家他之前去过的大排档，带领众人选了个门口的露天桌。
点菜这事就不劳他操心了，他还什么都没说，这边陆嘉树就自己做主咔咔点了一大堆，活活一副饿死鬼投胎相。
韩睿见没自己什么事儿，干脆斜靠在椅背上让自己舒服些，而后转向身旁的林轶正，像是要跟他汇报似的，“夏染说她看见金榆唱片的人了。”
“真来了？”
林轶正当然预料过这种可能，但当它真实发生时仍旧觉得有些惊讶。
“嗯。应该错不了。据她说，还是看了我们一会儿后才走的。”
韩睿有些期待，同时又充满了担忧，“你觉得，我们去寄demo，有机会吗？”
林轶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平静地开口道：“除非他对你们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否则这种事就像石沉大海。”
林轶正早就知道做乐队的残酷现状，如果但凡是有点才华的乐队都能出头，这一行就不会这么难混。
他从来不抱什么侥幸心理，也没觉得他们是怀才不遇，希德即使有绝顶的才华，依旧可能被现实所打败。
如果这次的机会能让希德进入他们的视线中，哪怕不是立刻就要签他们，也已经算是一种成功了。
在林轶正看来，就算今天金榆唱片的人看了他们的现场，真的对他们有什么想法，他们也需要慎重考虑。
从现实意义上来说，希德不是一支成熟的乐队，贸然踏进这个圈子，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一段自我提升和成员磨合的时间，这样的时间，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
林轶正知道这样说很残酷，但他没法对韩睿说一些违心的话。
“睿哥，有些事，不能急的。”
他不是不理解韩睿的想法，在这种事上，韩睿想得比他多。
这些年韩睿一直充当着队长一样的角色，上大学后，他是他们当中唯一的成年人，某种程度上拥有可以自由支配的人生，自然就考虑得比其他人多一点。
但人一旦想得多了，就容易出岔子。
对待希德，林轶正想得比他更远。
他要的是一种万无一失的结果，但要保证这样的结果，他自己也需要时间。
“希德只有一种未来，这毋庸置疑。但，它可能不会这么快到来。”
林轶正肯定地说出这句话，看向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柔和，“你得悠着点儿。”
韩睿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庆幸自己主动跟他提了这事儿，否则他很有可能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乱了阵脚。他太想成功了，结果反而是当局者迷。
他这个表弟，虽然年龄比他小，但在这种事上，比他沉得住气。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是有些依赖林轶正的。当林轶正离开后，他比之前更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你俩聊啥呢？”
陆嘉树看见他俩在一旁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
林轶正瞟了他一眼，很淡定地说道：“聊你有个地方失误了。”
陆嘉树顿时就蔫了，一副“求放过”的表情，“不是吧？这么明显吗？”
他转头望向另一边的凌宇真和周泽烨，哭丧着脸说道：“我以为我蒙混过关了？”
周泽烨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并没有。”
凌宇真或许是看他有点沮丧，只能装作不甚在意地安慰道：“没那么严重，除了我们，应该没人能听出来。”
这话在陆嘉树听来根本不是安慰，而是赤裸裸的处刑。他顿时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复盘的时候，没人提起这茬，他以为自己这点小失误侥幸过关了，也就没深究。
结果……大家都听出来了。
他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一副痛心疾首状。
罪魁祸首，林轶正同学，实在是不太忍心，觉得自己不该对他如此严苛，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站上这种舞台，有点小失误，只要处理得当，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处理得很不错，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能做到。”
林轶正本就是存了开玩笑的心思，见他似乎挺在意这事的，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
什么嘛……真别扭。
归洛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她自然是没发现陆嘉树有什么失误的地方，在她看来，陆嘉树即使是放在今天所有人中也是最棒的主唱。
在今天之前，她只看过希德的现场表演，没跟其他人做过对比，也就无从谈起什么评价。而现在，她可以肯定，林轶正所设想和坚持的那个未来，是毋庸置疑的。
陆嘉树向来是个单纯率真的人，特别是对于林轶正说的话，他不会有任何怀疑。所以他很快就从这点小失落里缓解了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其他人说笑。
这样的场景，归洛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这一次，她却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她知道，从此刻开始，“希德”这个存在，才真正的有了一个雏形。然而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更为艰难的现状。
她所能做的，只是在时间的流逝中跟随着林轶正，跟他一起守护这件他最重视的东西。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几个人吃了很久。
这大概是归洛这几年过得最热闹的一个跨年夜了。就像林轶正所猜测的那样，她真的很喜欢这种很多人在一起吃饭的感觉。
看着几个人边吃边聊天的场景，归洛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她是真的很开心。
何书羽坐在她旁边，见她心情很好的样子，凑了个脑袋过来，问道：“洛洛，你有梦想吗？”
归洛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何书羽向她露出个笑容，“其实，我之前也没有。最近这段时间，我认真想了想，第一次觉得自己未来的路如此清晰。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样去实现它。这感觉太棒了。”
她的眼里闪过些兴奋之色，“你说这是不是很神奇？”
和以往任何一次兴高采烈的何书羽都不一样，而归洛知道她发生改变的原因。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有些羡慕她，她比自己强多了。
“这一点也不神奇啊。”
归洛朝她笑了笑，“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强大的人，和树哥的相遇只是让你变得更强了而已。”
而我不一样，我很弱。
后面的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