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开了又关，阮丽珍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流泪。
    所以，她要失去他了吗？
    她这一生，将那些期待放在他身上，终究是错了吗？
    两人走出大门，夏染松了口气，学着自己以往的样子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轻声说道：“不管她怎么说，我都待见你。”
    周泽烨搂着她的腰肢，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嗯，谢谢你。”
    从那时起，周泽烨就没有再回过家。
    由于工作关系，他也没几个时间待在华江，但仍然考虑到了以后的住处问题，第二天就在市区买了套房子。
    现在周泽烨出门都得全副武装，虽然他很不情愿，但夏染每次都会给他安排得妥妥贴贴，什么墨镜帽子口罩全都安排上，美其名曰得有点明星的气场。
    看他可爱的女朋友都会苦中作乐了，他也不再在意那么多了，只要能跟她继续在一起，这点事能忍就忍了吧。
    凌宇真回到家时意外地发现凌皓今年已经休息好长时间了，见他回来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总是有意无意地来他房间转悠，想说点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弄得他心里还有点暖暖的。
    苏韵秋忌日前一天，午后暖暖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父子俩泡了壶茶惬意地喝着，顺便聊聊天。
    “爸，最近您身体怎么样？听吴叔说最近您气色还不错，是不是因为休息得比较好？我看您之前就是工作太忙太累了……”
    说起这个凌宇真还有点惭愧，毕竟他现在没法放下希德回来帮凌皓，经过上次事件他也知道公司内部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风平浪静，凌皓要镇住公司并不容易。
    “没什么大问题，还是那些老毛病，注意着点就成。”
    凌皓呷了口茶，望向不远处温室里绽放着的百合花，眼里多了一丝温柔。
    “这花开得真好，如果你妈妈看见，不知道有多开心。”
    他的声音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凌宇真听完也有点鼻酸。
    “爸，明天我们一起带给我妈看，她会开心的。”
    百合花是苏韵秋最爱的花，为了能在她的忌日给她献上百合花，凌皓在家里建造了一个温室，让本不该在冬季绽放的百合开了花。
    这大概是他唯一能为苏韵秋做的事了，所以他必须做到。
    “嗯。”
    凌皓轻轻应了一声，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了竹椅的后背上。
    微风吹过带来点凉意，凌宇真见他似是已经渐渐沉睡过去，找来个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老吴过来的时候看着凌宇真守在凌皓身边，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心里不禁一酸。
    “宇真。”
    他轻轻叫了一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凌宇真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为凌皓掖了掖毯子，站起身子走了过来。
    “吴叔，怎么了？”
    凌宇真以为老吴找他是有什么事，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吴指了指窗边的椅子，示意他坐，随即自己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其实……先生前些天去看你的演唱会了。”
    老吴波澜不惊地开了口，让凌宇真大吃一惊。
    “嗯？我爸他……？什么时候？他……他怎么不告诉我？”
    他一时半会还没完全消化这个消息，一出口都有点结巴。
    “就是大半个月前在鹏城那一场。当时先生也在鹏城出差，日程是早就定下的，票还费了一番功夫呢。”
    老吴说起这个还觉得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凌皓有一天会到处找关系拜托朋友买一张儿子的演唱会门票呢？
    “他干嘛不告诉我啊……他想来我可以直接帮他安排好啊……”
    他小声地嘟囔着，在开心的同时大概也能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毕竟别扭着呢……
    “先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但自己不告诉你，还不让我告诉你呢。”
    老吴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回来过后还跟我说呢。'老吴，这小子还挺帅的。现场那么多人，明明他不是主唱，镜头也不是一直对准他，但有很多人却是一直注视着他。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一群人，却因为相同的喜好聚集在一起，好像进入了一个特殊的空间里，在那里你只看得到他，完完全全被他所吸引，好像自然而然就能理解他的精神世界。'”
    老吴有些欣慰地看他一眼，向他点点头，“先生他……是认同你的。他虽然不懂音乐上那些专业的技巧，但却能透过那些跟你产生共鸣。这大概是他这次最大的收获吧。”
    凌宇真怔怔地听着他的一番言语，好像有点恍惚。
    曾经他拼命地渴望着凌皓对自己的认同，但当它真实地发生时，他却觉得五味杂陈。
    终于……他能堂堂正正地得到凌皓的认同，让他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是有意义的。而这样的认同，他花了十几年时间。
    他的鼻子有点发酸，看向老吴的眼神也带了些释怀的味道，“吴叔，我终于……”
    老吴拍拍他的肩膀，对他露出个笑容。
    那一天的晚饭是家里所有人一起吃的，虽然还没到过年，凌皓却是召集所有的佣人一起吃了个饭，还对他们说了一番发自肺腑的感谢之言。
    到了晚上，凌皓一个人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他好像看到了去年过年时自己和凌宇真在这里对话时的场景。
    “爸，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凌宇真拿了件披肩出来盖在他身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宇真。陪我坐会儿吧。”
    凌皓拍拍自己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
    “好。”
    凌宇真乖乖地坐下来，就这么陪他一起看着夜空里的星星，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凌皓才将视线收回来，深深地看一眼凌宇真，“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我先送您回房间吧。”
    凌宇真扶着他回了房间，看着他上床躺下，然后帮他关了灯。
    翌日清晨，老吴轻轻叩响凌皓的房门，却没得到回应。
    老吴觉得有些奇怪，以往苏韵秋的忌日，他总是起得很早去准备百合花，今天这是怎么了？
    越来越频繁的敲门声依旧得不到回应，老吴心里闪过一丝疑虑，有些慌乱地推门而入。
    凌皓依旧睡着，脸上一片平静。
    但周围散落的东西和床上的一片狼藉似乎透出点不对劲的味道。
    “先生……先生？”
    老吴慌忙走到他身旁叫了几声，他依旧没有醒。
    心中仿佛一道惊雷闪过，老吴颤抖着去碰了碰他的身体，没有温度。
    “吴叔……爸他还没起吗？”
    凌宇真的声音越来越近，在看见凌皓的状态时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宇真……救护车……”
    凌家很快就变成一团乱麻，私人医生先于救护车到来，最终只是遗憾地摇摇头。
    好像没有送医院的必要了。
    凌皓死了。
    死于服用过量安眠药。
    凌宇真根本不知道那一天自己是怎么过的。
    温室里的百合花没有人去采摘，今年苏韵秋的墓前没有出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家里的佣人都哭成一片，凌宇真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他被其他人推着去处理各种后事，整个人像是一具麻木的躯体一样无知无觉。
    这个消息甚至没能及时传达给大家，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风凌集团的讣告一经发出就收到了各方关注，盘根错节的生意网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人际关系，以往这些不需要凌宇真操心，但现在他必须要撑起所有的事务。
    希德的成员们和何书羽、夏染都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想要尽些微薄的力量，但一过来才发现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领域，所有的环节都有专业人士指导参与，他们没有用武之地。
    凌皓的告别仪式定在明天，今天凌宇真有很多事要忙，见老吴带他们过来只是淡淡地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先到书房坐会儿，然后有些抱歉地去了会客厅。
    凌家的人已经陆续在往这里赶，凌扬和凌云泽已经到了，简单地安慰了凌宇真几句。
    凌宇真自上次事件过后对他们已经提不起什么好感，见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嫌恶，很平静地对两人说道：“二叔，泽哥，不管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我都劝你们先放回肚子里。我爸尸骨未寒，我只想先办好他的事，让他风风光光地走。你们能做到吗？”
    他之前从未这样对凌扬和凌云泽说过话，但今天话语里却是暗含了些强硬之势，让两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这是自然。”
    凌扬朝他点点头，“大哥走得这么突然，我也是担心对公司有什么影响，宇真你别多心。目前万事都不如大哥的丧事重要，我和云泽会帮你的。”
    凌云泽连连附和道：“对，宇真。大伯一生鞠躬尽瘁，为凌家贡献了自己的全部，才让我们有安身立命之所，我们都很感激他。他的事我们一定会帮你办漂亮的。有什么你直接跟我们提。”
    “吴叔。”
    凌宇真招招手让吴叔过来，然后对两人说道：“这事吴叔比我有经验，该怎么做他会教你们，你们听他的就好。我先失陪一下。”
    他留下老吴跟二人交代注意事项，自己则是返回来跟陆嘉树他们照面。
    他过去的时候林轶正和归洛也到了，几人或坐或站地散落在房间各处，沉默地等待着。
    开门声让大家都将视线转向门口，一脸疲惫的凌宇真出现在房间里，勉强对他们挤出个笑容，“抱歉，事情有点突然，直到现在我都没反应过来，照顾不周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