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品到正一品,只用了两个时辰,这是古往今来,纵观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情啊。
就连周忱自己都愣住了,他在两个时辰前还是翰林院从八品的学士,和皇帝说了几句话,吃了一顿饭,转眼之间成了一品巡抚。
巡抚虽然是临时性的官职,但那也是正八二经的正一品啊!
皇帝的胆子也够大的,江南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派一个名不见经传,且没有任何经验的年轻进士过去。
“陛下!”
户部侍郎夏元吉拱手说道:“江南是赋税重要之地,关乎朝廷命脉,绝不可如此草率而定!”
“陛下!”
都查院右御史凌汉瞪着双眼,急切的说道:“周忱不过是翰林院的从八品学士,且年纪轻轻,资历尚浅,怎能担起此等重任啊!”
吏部尚书张??说道:“官员升降当由吏部考核,政绩卓着者三年才能一升,陛下如此草率升迁,实在不妥!”
练子宁拱手道:“陛下,周忱既然是进士出身,就应当在翰林院撰书,研究学问,小孩强出头只会害人害己,成为朝廷的罪人,天下的罪人!”
前面几个人说话虽然难听,但最起码还把周忱当大明的官员,练子宁直接都叫他小孩了。
“是啊,请陛下三思!”
一群人跟着附和!
这些人都是辛辛苦苦熬了大半辈子才熬到今天的地位,而这个年轻的周忱一上来就是正一品,哪有这样升官的。
再说周忱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别说儿子了,比他们有些人的孙子还要小。
六部堂官才是正二品,而这个比他们孙子还要小的周忱却压了他们一头,这怎能服气。
朱雄英早就料到群臣会反对,对着众人问道:“你们是反对周忱去江南,还是反对他成为江南巡抚?”
户部尚书郁新说道:“陛下,江南大小之事自然要解决,但臣等担心是周忱年轻,即便以巡抚加身恐也难能服众,到时候误了大事是朝廷的损失啊!”
朱雄英面无表情的说道:“正因为年轻才要历练啊!”
“再说,朕的圣旨下去三天了,除了周忱外,竟然没有一个敢去江南的,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和朕谈什么资历了!”
朱雄英瞪着众人,训斥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都怕得罪人,都怕自己晚年名声不保!”
“清了一辈子,不想趟这个浑水,怕把自己的袍服弄脏了,朕理解,朕也没逼你们去江南啊!”
“朕平常念你们是两朝老臣敬着你们,可千万不要误会是朕怕了你们,朕还是那句话,不想干你就走,该给的朕都给你们,抓紧时间给年轻人腾地方!”
“朕用个年轻的官员,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能的,是宫里的茶叶不好喝,还是东长房的饭不好吃,都吃撑了是吧!”
永兴皇帝平常不怎么发火,可一旦发起火来,那真是六亲不认,什么话难听说什么话,一点都不给老臣留面子。
现在只要谁敢顶一句,说杀你可能有些夸张,脱帽子走人那是稳稳的,到时候你是正常致仕,还是被朝廷赶回老家的,可真说不好。
要是前者,那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风光无限,要是后者,那就是丢人现眼,人人唾弃。
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图的也不过是个身后名,所以都不敢说话了,他们都怕这个经常上头的皇帝扒了自己的官服赶出京城,那可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骂的也差不多了,朱雄英趁机说道:“周忱,他们都说你年轻,资历浅,能力不足,今个你当着朕的面,也当着这些朝廷重臣的面说句话!”
言外之意,你做个保证,这不仅能堵住群臣的嘴,也让周忱自己没有退路。
“陛下,列位大人,前辈!”
周忱一一行礼,正色道:“我周忱虽然年轻,却也有报国之志,为天下百姓谋福之心……”
“承蒙陛下皇恩浩荡,委以重任,臣此去江南定会查清损粮,解决欠税,十年之内……不,五年,五年之内,臣要在江南做不出让陛下和列为大人满意的政绩,臣愿以死,以谢天下!”
一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就冲这份胆气,整个朝廷也找不出几个。
周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的文官也说不出什么了!
毕竟,他说五年之内就给朝廷一个满意的答复,一般人还真没这个勇气能说出来。
周忱下江南之事,有人是一肚子气,有人却事不关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是该吃饭就吃饭。
朱雄英吃饱后把周忱也一同带走了,其余人继续在东长房吃饭。
工部尚书傅友文将一块饼子掰碎泡在汤里,慢条斯理的吃着。
詹徽趁机问道:“老傅,周忱的事,你怎么看?”
“岁数大了,自己的事都快管不了了,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啊!”
傅友文捂着嘴轻咳了两声,从去年入冬后他就犯了咳嗽的老毛病,经常喘不过气来,身体也越来越差。
“老傅啊,你这病的不轻啊,赶紧辞官回家养病吧!”
傅友文颇为无奈的说道:“去年就想走的,这不赶上战事了,工部负责兵器,火器的督造,我在这个位子上干七年了,熟悉各种衙门内事,我要走了,这一摊子事该交给谁啊!”
詹徽咧着嘴说道:“怎么……离开你傅友文,工部尚书就没人能当了!”
傅友文苦笑一声,说道:“那倒不是,只是如今战事紧急,这个时候走人,显得咱不讲究啊!”
“你把命搭进去就是讲究了!”
詹徽有些于心不忍,说道:“老傅啊,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你要真走了,我在朝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傅友文打趣道:“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啊!”
詹徽也被逗笑了,说道:“最好明个就去死,我还能去送送你!”
“说点正事!”
傅友文突然严肃起来,说道:“我看的出来,那个周忱是个能做事的人,你在背后能帮就帮帮他吧,就当是报答陛下对咱们的恩情了!”
当年,要是没有皇太孙朱雄英在雨中抱着小吴王朱文珏护着他们淮西一党,恐怕早就人头落地了,这份情,傅友文一直记在心里。
詹徽点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也老了,恐怕也干不了几年了,是该找个人替我了!”
傅友文回头望了一眼,凌汉,张??,郁新,暴昭,再看眼前的詹徽,一时感慨道:“当初我们这些新朝的辅政大臣,韩宜可最先故去,然后是刘三吾,王钝也走了……三五年后,恐怕整个东长房恐怕就要换一批人坐在这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