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和人都在这儿了，就趁今日老太婆我还清醒着，就都分清楚了吧。”
    崔老太太眼神示意孙嬷嬷可以开始了，而她自己则缓缓靠上软枕，任是谁都能看出老太太已经是强弩之末，能撑着坐在这里就已经艰难。
    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孙嬷嬷只当没看到听到，翻开老太太准备的册子开始分东西。
    先是分了老太爷留给她养老的产业，在场的子孙人人有分不分嫡庶皆是平分。
    东西拢在一起看着还挺多，但架不住分的人多，真分到各人手中也就那样了。
    有人认为蚊子再小也是肉，有人认为出嫁的女子就不该回娘家分东西。
    四姑奶奶夫妻俩自觉站出来表示，“娘，女儿是出嫁多年的姑娘，没道理再回来分娘家的产业。”
    崔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儿觑她，是孙嬷嬷代老太太说的话。
    “老太太给的四姑娘安心收着就是，崔家的产业该分的都分了，剩下的这些是老太爷留给老太太，自然归属老太太的私产。”
    她的视线从四姑奶奶身上移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似在向所有人解释也是警告。
    “老太太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厅中恢复了安静，只余四姑奶奶叩谢嫡母的哽咽声。
    四姑奶奶并非老太太亲生，从小也不是养在老太太身边，但她的夫家是老太太定的，出嫁的时候嫁妆也是老太太给她置办的，她虽是庶女但出嫁时的场面却不比别人家嫡女差，嫁妆也丰厚。
    她的姨娘说都是因为崔家除了她再没有别的姑娘了，嫡母是为了给崔家做脸。
    可她却觉得是嫡母真的待她好，这么多年更未曾苛待过她。
    事实证明，后来几位庶弟成亲也都有一样，嫡母待他们一视同仁。
    三哥有父亲疼爱，他的姨母更是一直得父亲宠爱，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是兄弟姐妹们中最出头的一个。
    不管如何，嫡母待她的情分她都记着。
    孙嬷嬷接着按照册子上的开始分老太太的嫁妆私产，“老太太的私产是当初嫁入崔家时就登记入库的，每一样都能查得到。
    先请几位族老耆绅过目，这一份是老太太当初的嫁妆单子。
    这一份是这十几年里从里面再添置的产业和产出，进出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几十年过去，有些纸张都已经发黄，但上面的记录都还清晰，哪一年添了什么，几位少爷小姐娶妻出嫁之时从里往外拿的物件银两都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有当年姑老太太出嫁时老太太给的添妆，二房三房亦是，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二太爷看得也生了感触，背过身去抹了把眼。
    孟娇娇将所有人的神情反应都看在眼里，有人面上不显，有人眉头紧蹙，有人认为理所应当，也有人感恩。
    她格外特意多看了两眼三舅，果然见他面露不屑，似认为孙嬷嬷所言不对，认为外祖母所做不妥。
    孟娇娇猜想，当初哪怕他是没有拿到掌家权，实则私下里老太爷也给了他不少好东西。
    那可是偏爱啊，在老太爷弥留之际除了放心不下崔家，最放心不下让他恨不能再多活几十年的人定然就是三舅和阮姨娘了。
    为了能保证他们母子在他走后不受苦，他自然要再心疼一番。
    单单从三舅腰间佩戴的玉牌就能看得出来，还有他手上的玉扳指，是其他几位舅舅都没有的奢华。
    “老太太的私房大分成两份，其中三成留给几位庶出的爷和姑奶奶。
    剩下的七成中再分三份，大姑奶奶的这分给小小姐和小少爷。”
    东西是老太太的，她如何分晚辈都不该有意见。
    不过，有一样还没有提到。
    “老太太的私房自然是老太太说了算，不过还有一样，当初给大姐姐准备的嫁妆，是不是也趁今日就给大姐的两个孩子了？
    我这人最是公私分明，不该是我的东西我不争不抢，该是我的也不让。
    正是如此，也就要多嘴说上这一两句，二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崔三爷之前还与孟娇娇这个外甥女剑拔弩张，只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就主动示好还为孟娇娇出头了？
    并不是，事实正如他说的那样他只是要个公正。
    反正那些东西是落不到他手里了，但也不能继续掌在老二手上，谁知道他有没有从中得利？
    不管有没有，他就是要从根本上就给他断绝了。
    他得不到，谁都别想独吞。
    孟娇娇也不禁又看了眼这个说话都理直气壮的三舅，恰好与他对上了眼，对方十分轻蔑地睨她一眼移开视线。
    “三弟说的是，正好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我们夫妻也把原本该是大姐姐的嫁妆都交给娇娇和浩昌。”
    崔二爷当即就让媳妇去拿东西来，在东西没拿来之前林夫人站出来说，“大姑家的嫁妆被分成了两份，一份给娇娇当做是她的嫁妆，一份就是还在我们二房这里帮忙打理的属于浩昌的。
    本来是说浩昌正在读书，不好让他为了这些俗物分了心，不过现在亲眼见到了浩昌知道他能自己打理，我们这就交给他了。”
    此时崔五爷的媳妇十分好奇地询问大家，“咦，原来二哥二嫂是早就跟大姐姑姐家的两个孩子有往来吗？
    二哥二嫂也瞒得太严实了吧，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晚才见到两个孩子，感情也都亲近了。”
    “五嫂说的是，我是一见娇娇丫头就心生喜欢，方才我家玉儿还在说喜欢她娇娇姐姐，二哥二嫂瞒得我们好生辛苦。”
    六夫人作势轻哼着嗔了二夫人一眼，“二嫂老实跟我们说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说了我们便也就原谅你罢。”
    从之前在花厅和后来吃饭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六舅娘并不是话密的人，她现在这么说像是在为二舅娘和五舅娘打圆场缓和气氛，可孟娇娇反倒是觉得她这更像是在拱火。
    所有人都不知道，唯独二房两口子和找到人的七房知道，那他们是在防谁？
    防他们这些庶出的？
    林氏笑道：“这不是都见着了吗？不过是早几日晚几日的事，你们还不依不饶叫上屈了。
    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之前老七带了信儿回来，老太太不是还叫老七媳妇儿和孙嬷嬷去了么……”
    “都是我的不是。”孟娇娇突然插话。
    “几位舅舅舅娘莫要怪二舅二舅娘，都是我的不是，是我不让他们说。
    就如三舅说的，没有证据的事，自然也不好弄得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