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乾崇殿。
高位上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与他同坐高位的是一袭凤袍的貌美妇人,气质雍容华贵不失威严,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金碧辉煌的大殿下,跪着一位脑袋光秃秃的锦袍男子,他腰杆挺得板直,态度不卑不亢。
“太子,你说你要娶一个商贾之女为妃?”皇帝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荒唐!”
他的胸腔急速起伏,俊脸涨成了猪肝色,像是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儿子。
刚回来就想把他气死。
是要急着继承大统?
“皇上,你别激动,许是皇上听错了,珩儿并不是那个意思。皇上消消气,太医说你方寸不好,不能动怒。”
皇后抬起柔弱无骨的玉手,放在皇帝的胸口轻拍,替他顺着气。
祁珩声音清冷:“母后,父皇没有听错,儿臣要娶阿黎为妻。”他直接放出了选择,“父皇母后若要让儿臣恢复太子身份,成为祁珩,那阿黎便是儿臣的太子妃。亦或者,阿黎只做了尘的妻,儿臣即刻自请离宫,日后祁国王土只有了尘,没有祁珩。”
从他决定还俗走向她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这条路的艰辛。
但无论多辛苦,他心甘情愿朝她走九十九步。
只愿那个小没良心的能为他跨出一步。
他会用行动告诉她。
不管是莲华寺的佛子了尘,还是祁国太子祁珩,他都是他,非她不可的他。
“咳咳……逆子,你威胁朕!”
皇帝剧烈咳嗽,身形跟着晃动,抓着龙椅的手青筋暴起。
这个不孝子,他今日是铁了心非把他气死不可?
他就知道他提前还俗必然事出有因。
这一个多月,太子积极帮他处理国事,他还当是儿子体谅他这个做父皇的身体抱恙,给他分担,心中欣慰不已。
原是在这里挖了坑等他。
“皇上!”皇后见状,脸色骤然大变,她站起身子,弯着腰,手移到皇帝的后背,大力拍打。
过了好一会儿。
皇帝才止住了咳嗽,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他抓住皇后的手,张着唇喘息。
“太子,你莫要胡闹,最多朕同意你纳黎氏为侧妃。”皇帝平复好气息,沉着脸做出了退让。
区区一个商贾之女,许她侧妃之位已是抬举了她。
她若要贪得无厌,觊觎太子妃的位置。
那就莫怪皇家无情。
皇帝墨眸一闪,冷光乍现。
祁珩撞见了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他双目似箭的凝视皇帝,冷声道:“父皇动她试试。”
“怎么?你还想弑父不成?”
皇帝被祁珩的眼神语气刺激到了。
两人四目相对,皆有火光流转,谁也不愿退让。
“儿臣不敢。”祁珩淡淡道。
弑父之事他做不出来。
“呵,不敢?”皇帝嗤笑了一声:“你都敢跟朕公然叫板,敢用太子身份威胁朕,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作为一个储君,为了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商贾之女,他可是把他们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儿臣自然不敢对父皇如何,但我可以杀死父皇唯一的儿子,让父皇后继无人,国无储君。父皇能接受江山易主,便去动她。”
“你!”
皇帝伸出发颤的手指着祁珩的鼻子。
还真是他的好儿子,都知道杀人诛心。
一直在旁边无言的皇后,秀眉蹙起,“够了。”
她走下高台,伸手欲将跪地的祁珩扶起来。
祁珩侧身躲了一下。
这是他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他以为他的厌女症已经痊愈了。
但入宫那天,皇后没忍住激动,碰了他的手腕一下,祁珩身上立马就起了厌女反应,手背布满了骇人的红疹。
皇后的手僵在半空。
她缓解尴尬的抬手拢了拢自己耳后的碎发。
“珩儿,你先起来。母后向你保证,不会让你父皇动那女子一根汗毛。至于太子妃一事,就等你们父子俩冷静下来再好好谈。”皇后见祁珩执意跪地不起,便开口和他保证。
“没什么好谈……”
“祁元谨!”
皇后斜睨了眼皇帝,他乖乖的闭上了嘴。
世人皆知皇帝是天下之主,手握天下之权,执掌六军。
但他们不知道,一国之君的帝王是个耙耳朵。
皇后跺个脚,江山都要抖几抖。
“珩儿,你的想法母后已经知晓了,你且先回东宫等几日,母后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祁珩一直跪地不起,就是在等着皇后的这句话。
母后行事极有分寸,她一般也不会去干政。
但只要她开口的事,父皇就无法拒绝。
祁珩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从地上站了起来。
“父皇,母后,儿臣告退。”他躬身作揖。
“哼!”
皇帝撇过脸,冷哼了一下。
皇后瞅了他一眼,皇帝立马讪讪的低头。
家有悍妻,惹不起。
皇后柔声道:“回去吧。”
祁珩的身影消失在殿中。
“静容,太子糊涂,你身为皇后怎么能跟他一起糊涂?”
皇帝皱着眉,凝视着皇后。
他说完这句话,就默默的等着皇后的眼刀子。
皇后在群臣面前会给足他面子。
但到了私下,他这个皇帝别说面子,里子都是没有的。
皇后却没有看皇帝一眼。
“珩儿是我的儿子,亦是你的儿子,这些年我们作为父母,就不算称职,他对我们本来就不亲,你偏偏要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帝王的姿态,皇帝是想将这唯一的儿子越推越远吗?”
“静容……”
皇帝一怔。
他们虽为一国帝后,但平日只有他们两人时,都是像寻常夫妻一般,叫着对方的称谓。
皇帝心下一紧,赶忙握起皇后的手,“静容,朕……我错了。”
“不,你没错,你是皇帝,皇帝何错之有?”
在皇帝下意识自称朕的时候,皇后的眼神里黯淡了一下,她面无表情的抽出自己的手,语气寡淡。
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先帝。
他现在极力阻止太子的模样,一如当初的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