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听到陈屹愿意主动和她搭话,就是想去见黎夏,她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阵失落。
她可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自己十月怀胎,辛苦养育了五年的亲生儿子。
不亲近她这个娘亲,反倒亲近一个从小不相识,相处不久的姐姐。
之前黎夏还在将军府的时候。
陈屹就整日的跟在她屁股后面。
后来她入宫,他竟然为了找黎夏,一个人大半夜的偷偷溜出府。
好在是他的机遇,阴差阳错的进了宫。
万一碰上歹人。
说不定小命都没了。
好不容易回来了,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他的大姐姐。
她做娘的,在儿子心里的地位,都比不上黎夏。
陈氏说不失落是骗人的。
陈屹见陈氏默不作声,他焦急的追问:“娘,可以吗?”
但凡他自己能进宫。
他就自己想办法了。
宫里戒备森严,尤其是在他抓住了漏洞,偷摸着进宫后。
皇上就下旨,命令看守宫门的守卫们,加强盘查,严防看管。
陈屹想要像上次那样,浑水摸鱼进去,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自他那晚偷偷溜出府。
陈氏禁不住再受第二次惊吓,她花重金聘请了有功夫在身的人,不分白天昼夜,看着陈屹。
就是为了防止,他再像上次那样,偷偷溜出将军府了。
可以说陈屹现在别提自己进宫了,他就算想独自出府都难。
哪怕他在房里睡觉。
陈氏都安排了人在他的房门口,窗外守着。
甚至连狗洞。
她都没有忽略。
防贼都没她这么细心的。
陈屹一直为前两日出宫时没有见到黎夏而耿耿于怀。
陈氏心里酸酸的,但她不想让陈屹失望。
最终,她还是点头道:“好,娘答应你,去宫里求见太后的那日,娘把你一同带去。”
陈氏都没有把握自己能顺利见到黎夏。
她做了那么多糊涂事。
她换位思考,倘若自己是黎夏,她也不会愿意看到一个伤害过她的继母。
不过她是必须要想办法,一定要见黎夏一面。
她不奢望她能原谅她。
自己亦不能以德报怨。
“谢谢娘。”
陈屹听到陈氏的话,她脸上发自内心的漾出了一抹笑。
第二天。
“我刚刚吩咐的那些事,你们都听明白了没有?”
陈氏起了个大早,召集了府中所有的奴仆,嘱咐他们,要好好看好陈氏,在她回来之前,他的身边一定不能离人,更不能让他出府。
上次的事情,带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陈氏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应激反应。
好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那个典故。
“夫人放心,奴才\/奴婢会照看好小少爷的。”
众人躬身道。
“嗯。”陈氏点了点头,随即转身问向旁边的一位侍女,“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有?”
她特意趁着陈屹没有醒来的时候起身。
目的就是等着他醒来之前,自己也就离开了。
陈氏出府是为了去寻找将功赎罪的法子。
“回夫人的话,马车已备好。”
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启唇回道。
陈氏乔装了一番,没有带侍女,坐上马车离开了将军府。
半个时辰后。
“就停在这吧,你可以先回府了。”陈氏从马车内下来,对着车夫说道:“回去我会自行雇车,你不必在此等着。”
她要去的那个地方,不方便让认识她的人知道。
而她要去办的事,更是要秘密进行。
事关皇家脸面。
稍有不慎,他们极有可能落得个全部玩完的下场。
陈氏需要相当小心。
“是,夫人。”
车夫没有过问太多,垂着头回道。
陈氏有事先联系以往的好友,约定了时辰,安排了来接应她的车夫。
她只需要在这个小茶馆等着。
过了一会儿。
一辆低调的马车行驶而来。
车夫下马后,径直朝着陈氏的位置走来,“敢问夫人可是水仙?”
他抱了抱拳,开口询问。
水仙是陈氏以前的名字。
她从良以后,就跟了陈徳宣,嫁给他后,直接冠以他的姓,她就成了没有自己名字的陈氏。
车夫看到陈氏梳着妇人的发髻,尽管她乔装了,但从她身着的衣裳的衣料,他仍然可以看出她夫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你是牡丹派来的人?”
陈氏闻言,出声问道。
水仙这个名字,记得的人已经不多了。
车夫点了点头,“是的。”
两人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陈氏上了车夫的马车,一路前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的颠簸终于停止。
车夫手执缰绳,勒停了驾车的马匹。
“夫人,到了。”
陈氏听到车夫的声音,她撩开马车上的帘子,弯腰从里面出来。
走下马车后,她仰起头,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牌匾。
往日的一幕幕如走马观灯在陈氏眼前浮现。
物是人非在此刻具象了。
车夫把陈氏送到门口,他就自觉离开了。
陈氏手里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跨向台阶,大门口有一个小丫鬟打开门走了出来。
“水仙夫人,鸨母正在等夫人。”小丫鬟看到她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
“鸨母?你说的鸨母是牡丹?”
陈氏瞪着眼眸,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她们没有见过的这几年,牡丹直接蜕变成了鸨母。
陈氏叹了口气,不得不感慨一声,时光不等人。
“牡丹是鸨母的名字。”小丫鬟如实回答。
“水仙夫人,如果是没有其他问题,奴婢就带你进去了。”
陈氏回道:“嗯,走吧。”
她跟在小丫鬟的身后,走进了她好几年都未踏足的地方。
里面的奢靡依旧,一切如常。
仿佛变得只有她而已。
“水仙?”
陈氏只顾着打量周围的场景,没注意前方的女子。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钻入她的耳膜。
陈氏闻言,抬起头,循声望去。
“牡丹,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她看到昔日的好友,脸上浮起了少有的真心笑容。
从前与好友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好似昨日之事。
牡丹皱了皱眉,“真的是你,水仙,这些年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憔悴至此?”
她从上到下将陈氏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在看到她脸上用脂粉都掩盖不住的憔悴时,她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担心。
当年那个男子要为她赎身的时候,她就一眼看出来,他不是一个长情的人。
自己也劝过了水仙。
可女人一旦碰了感情,再精明也会理智全无。
那时的水仙,一门心思只想离开这里。
她以为。
只要脱离了风尘女子的标签,他就能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踏入这扇门时,水仙是充满了无限希望的。
时隔多年。
牡丹这次见到她,却未曾在她脸上,见到过水仙曾经向她描绘过的幸福。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她过的好与不好,作为阅人无数的鸨母,又怎么会看的不出来?
陈氏听到牡丹话语中的关怀,没来由的鼻头一酸。
她赶紧低下头,“牡丹,我很好,真的。”
陈氏忍住眼眶的酸涩,将自己脆弱的一面隐藏了起来。
当初的信誓旦旦犹如在耳。
牡丹的劝告她没有忘记,只是那时的自己,只想着离开这肮脏地就好了,全然没有将好友的话,听进心里面。
但是陈氏不后悔。
至少她不是一无所有,她有屹儿,他是老天赏赐给她最珍贵的宝物,她知足了。
男人靠不住,她自小就耳濡目染,亲眼所见了许多薄情汉。
是她不该对陈徳宣抱有幻想。
沉沦在他的柔情蜜意中。
“唉~”牡丹见陈氏不想多言,她低头叹了口气:“水仙,咱们相识多年,你又何必瞒我?”
她是穿得不差。
可她整个人的状态却像是饱经沧桑的老妪。
“牡丹,不提我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陈氏不想让牡丹为自己担心,她转移话题的问道。
牡丹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点了点头,“嗯,我还好。”牡丹故作轻松的勾唇笑道:“你看,我如今都混成了这儿的老大,熬死了曾经欺负我们的老鸨母,现在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旁人不敢再欺负我。”
“好就行。”
陈氏闻言,扯着唇轻轻一笑。
牡丹的性情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她们唯有一点相同,对对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她一介弱女子,周旋在各式各样的男人中间,其中的心酸,陈氏是过来人,更能感同身受。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水仙,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陪你到处转转。”牡丹朝着陈氏说道。
陈氏摇了摇头,“牡丹,下次吧,这次我来是有件事要求你帮忙。”她开门见山的说道。
在信中她只是告诉了牡丹自己会来见她。
至于为何事而来,陈氏并未说明。
她怕她们往来的书信,不小心落在了别人的手中。
思来想去之下,陈氏决定亲自来一趟。
“什么事?”牡丹疑惑的问道:“只要是我能帮上的忙,你直接说就好了。”
陈氏抿了抿唇,“牡丹,你走过来一点。”
她对着牡丹招了招手。
“牡丹,是这样的,就是……”
陈氏凑到牡丹的耳边说道。
牡丹闻言,五官皱到了一起,她听着陈氏说的话,眼眸猛然放大,“水仙,你……”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扭着头,左右观察了一番。
看到周围没有人,她往外呼出了一口气。
牡丹不解。
“水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压低嗓音。
她自己听听她提的要求。
水仙已经从良,早已嫁为人妇,现在更是一位母亲。
她让自己偷偷给她准备一位身家清白,脸蛋干净的小倌。
“嗯。”陈氏点了点头,“我又不是三岁孩童,自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还……”
牡丹咬住唇,欲言又止。
自己倒不介意给她办这件事。
就是怕之后事情败露,会很难收场。
陈氏看到牡丹的反应,猜到她是误会了。
她本想解释,转念一想,误会她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他也就没有出言解释了。
“牡丹,你别管那么多,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
陈氏非常笃定,牡丹不会拒绝她。
果不其然。
牡丹说道:“行,我帮你。”
———
凤仪宫。
系统回来后,黎夏直接服下了它带回来的龙凤药丸,之后他把系统赶进了小黑屋,自行去泡了个鲜花浴,洗去身上的黏腻。
沐浴过后,黎夏就去补觉了。
奋战了一宿,她不仅出了一身的汗,身子也乏的厉害。
一直睡到日落西山,黎夏才悠悠转醒。
“醒了。”
“啊……唔……”
“是我。”
她刚睁开眼,睡眼惺忪,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一个黑影,耳旁响起略显熟悉的少年音,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黎夏就条件反射的张嘴,想要大喊。
东方旬邑看着黎夏想要大喊的模样,他伸出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皇上?”黎夏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眼神慢慢清明了起来,“皇上,你怎么来了?”
他们现在不是应该要避嫌吗?
他怎么还来找她?
东方旬邑拿起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黎夏看,“我来给你送药。”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瞥着某一处。
“药?什么药?”
黎夏眨了眨眼眸,她顺着东方旬邑的眼眸看了过去。
她脸颊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猴子屁股。
一瞬间双颊又染上了绯红。
黎夏动了下唇,轻咳了一声:“咳……谢谢皇上的好意,我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药也没事。”
“多少用一点吧,我问过太医,消肿的效果很好。”
东方旬邑劝说道。
“好好吧,谢谢皇上的好意了。”黎夏接过东方旬邑手上的小瓷瓶,低着头和他道歉。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来给你上药。”
黎夏瞪大了瞳孔,连连摆手,“不不不用了。”
她惊的舌头都打起了结。
东方旬邑看着黎夏那么抗拒,他摸了摸鼻子,“我不会做其他事的。”
“不行,不用,皇上,你该回去了。”
黎夏委婉的下着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