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到了,你进去看看满不满意?”
禁卫军驾着牛车停在了一所幽静的小院面前。
这里还是他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所选的,环境较为安静,适合小兄弟的祖母调养身子。
苟儿点着头道:“大哥受夫人所托,定是用心所选,我岂能不满意?”
他们连漏风漏雨的城隍庙都能住得。
更何况是这么好的宅院,不可能不满意。
“你满意就好。”
禁卫军闻言点了点头。
他们祖孙二人也是可怜之人,食不果腹 ,居无定所。
小兄弟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再孝顺,两人处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也是很危急的。
幸好遇到太后娘娘此等菩萨心肠之人。
如若不然。
冬天来临之际,小兄弟祖孙俩恐怕就挨不过去了。
之前接到皇上命令的时候。
禁卫军里面其实有很多人都非常的不解。
他们不明白,为何皇上会对这位处境无比尴尬的太后娘娘如此关照。
竟还为她的安危着想,派了一整支禁卫军在其左右,保卫太后娘娘出行的安危。
现在想来。
兴许皇上早已看出了太后娘娘是个心善的人。
故此才会如此安排。
“有劳夫人,有劳大哥了。”
苟儿诚挚的感谢。
哪怕他遭遇巨变,只能被迫带着祖母以乞为生,他也从来没有埋怨过老天爷的不公。
但是今时今日。
他却要感谢老天让他遇见了夫人。
禁卫军听着苟儿感谢的话,摆了摆手道:“无事。”
“祖母,孙儿扶您下车。”
“小姐……”
苟儿伸手搀扶着老妪下了牛车,她干瘪的双唇一张一合的喃喃,哪怕神志不清,仍仍然在念叨着她心心念念的主子。
“祖母,您就放宽心,王妃娘娘好着呢,祖母一定可以寻着王妃娘娘的。”苟儿安抚的说道。
在陪着祖母找寻宏王妃的一路上,他不是没有探听到消息。
可那些几乎都是关于王妃娘娘已逝十余载的消息。
苟儿不敢如实相告。
他担心祖母没有了这份执念,或许就会像父母那样离他而去了。
苟儿不想失去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他也希望,宏王妃还存活在这个世间。
这样祖母才有盼头。
她可以多陪自己几年,他亦可以多尽几年的孝心。
———
将军府。
黎夏肃清了一遍府中的仆人。
一些到了年纪的她都给了他们足够的银两,放其回家安享晚年。
有不愿意离开的,黎夏也没有强求,并且承诺了,只要有她在一日,将军府不会赶走任何一个,在府上辛勤了一辈子的仆人。
对于无亲无故的人,亦可以放心的留在将军府。
她会负责他们的晚年。
府上众人感恩于黎夏,纷纷表明自己的忠心。
黎夏倒是没有刻意求这些。
留下这些人,只是因为这里面有许多人,都是将军府这么些年的见证。
有一些年老的仆人,更是与黎老将军关系匪浅。
这些人早已将将军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黎夏做不出把他们赶走的举动。
“茯苓,你去和玉竹说,准备一下,我们近日便启程回宫。”
黎夏在将军府呆了几日,趁着这几日的功夫,她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陈徳宣自从被她请出去后,就非常的不甘心。
每日都会在将军府闹腾。
不过黎夏从未搭理过他。
后来他自己也自觉没趣,又换了一种法子。
在人群聚集的地方造黎夏的谣。
陈徳宣希望通过舆论的压力,迫使黎夏收回成命。
然他却不知。
无论他用任何方法,黎夏都油盐不进,毫不在乎。
陈徳宣把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一遍。
最后发现他能想到能用上的这些办法,对黎夏没有丝毫影响。
折腾了一番,陈徳宣也算认命了。
狼狈的退场。
黎夏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是隐约听到有人说,他离开了这里,出了城门,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太后娘娘,你不多留两日吗?”茯苓闻言,眨了眨杏眸问道。
娘娘这几天都在忙府上的事。
甚至都没出府去转一圈。
这就要回宫了。
黎夏摇头道:“不了,还是回去吧。”
她如今的身份毕竟是一国太后。
想必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宫里宫外。
她要再继续待在将军府不回宫。
那些迂腐的老臣该要叨叨了。
反正该做的事自己也都做完了,现在只剩下回宫前,去外面好好的逛一逛了。
待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后。
她也要好好想想自己的任务了。
茯苓听到黎夏的话,也不再说什么,她垂着头福了福身,“是,太后娘娘,奴婢这就去告知玉竹姐姐。”
她开口回道。
既然娘娘都做好打算了,她也不便再说什么。
太后娘娘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听从跟随就行了。
翌日。
“叩叩叩——”
“太后娘娘,奴婢可以进来吗?”
玉竹早已将他们回宫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她叩响了黎夏的房门,前来禀报。
原主从小就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沐浴和安寝的时候,她不喜欢身旁有人。
黎夏来到这个世界,得知原主的习惯后。
她觉得便利了许多。
“嗯,进来吧。”
黎夏在房间里面听到玉竹的声音,她对着房门回了一声。
“吱嘎——”
黎夏话音刚落,房门缓缓的被人从外推了开来。
玉竹提了下裙摆,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
“不必多礼,玉竹,你过来了,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玉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黎夏抬了抬手,猜测的问道。
“回太后娘娘,是的。”玉竹点头。
“好,我知道了。”
黎夏开口说道:“这样吧,在回宫之前,我们今日就到外面去逛一日。”
宫里的膳食虽说色香味俱全,营养也丰富。
但她总觉得缺了那么一点味道。
她正好可以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尝一尝宫外膳食的味道。
黎夏觉得自己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家山珍海味的伺候她,她完了竟还不满意。
美味佳肴的满足不了自己的嘴。
“奴婢都听太后娘娘的安排。”玉竹垂首回道。
“太后娘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茯苓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她兴奋的蹦了进去,快步走到黎夏的面签,眨着晶亮的眼眸,仰着头,满脸期待的询问。
玉竹一看到茯苓的表情,拆台道:“茯苓,你这小妮子肯定是惦记着外面的好吃的了。”
她只差将口水流出来了。
茯苓是个小吃货这件事情,在三人间也不是秘密,几人从小皆知。
玉竹更是与她朝夕相处。
茯苓的德行如何,她是更清楚不过的。
当着黎夏的面,玉竹没给她留面子。
茯苓抬起手,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脑袋,随即嘿嘿一笑:“知我者,玉竹姐姐也。”
她也没有否认。
反正里面又没有别的外人。
就娘娘和玉竹姐姐两个,她们就是自己人。
被她俩笑不碍事。
“没问题,今日我请客,你们俩有看上的,尽管挑。茯苓就放心敞开肚子吃,我都请。”
黎夏难得看到茯苓这么开心的笑脸。
自玉竹和茯苓她们随原主入宫后,经历了那些变故,使她们不得不伪装。
茯苓的改变最明显。
一向没心没肺,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她,收敛了许多。
整日心事重重。
感觉都开始向玉竹靠拢了。
黎夏很久都没在茯苓脸上看到轻松的笑。
今日自己肯定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
让她将自己想吃的,爱吃的,都吃个够。
回宫了,可就没这么肆意了。
自己也是一样的。
三人今日都好好享受,暂时放下各自背负的包袱。
———
皇宫。
御书房。
“你们不是说有线索了吗?怎么又断了?”
东方旬邑那日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当下就领着小禄子回了宫。
上面是关于他生母宏王妃的消息。
前段时间他在梦中得知了母妃可能尚在人间的消息后。
东方旬邑就派出了心腹,就此事私下秘密进行调查。
他等了一段时间,终于是传出了些许线索。
东方旬邑没有犹豫,立即回了宫。
可当他回了宫才知道,线索并不完善,自己还需要再等几日。
于是东方旬邑又耐心的在宫里等待。
只吩咐了暗卫守在将军府的暗处,观察黎夏。
他叮嘱了暗卫。
如若黎夏有任何事,必须要向他禀明。
心腹扑通的跪地。
“皇上,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皇上责罚。”他跪地道。
他也没有办法解释。
线索确实是查到了,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像是要找到人的下一瞬。
线索就又断了。
这些他都不敢说,就怕皇上认为是他能力不够。
受点罚,忍忍皮肉之痛,这些他都可以克服。
唯独差事不能丢。
皇上让他去办这件事,说明了皇上对自己的看重。
万一自己连这件事都办不好。
日后想得到皇上器重的机会,肯定是非常渺茫。
所以。
无论如何,自己不管用任何方法,他都得保证,完成皇上的信任,把事情给办好。
“罚你有何用?”
东方旬邑眯了眯眼眸。
他抬头,转眸看向了别处,薄唇翕动:“母妃,你到底在哪?”
他小声的低喃。
母妃的事情,一直是他心里无法愈合的痛。
当自己在梦中得知她还有生还的可能。
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么的庆幸。
他想要亲眼见到母妃,亲口与她道歉。
如若不是那场梦,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母妃为了他承受了多少?
他是要感谢黎夏的。
没有她,那些真相就会随母妃一起烟消云散。
“罢了,你先下去吧。”东方旬邑回过神,他垂下眼皮,摆了摆手道:“那件事你继续盯着,有任何线索就来告知朕。”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再多等一些时日,也没什么不可以。
既然已经查到了线索,就有可能找到母妃。
他愿意用耐心等待。
“是,属下领命。”
心腹抱了抱拳。
东方旬邑投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出去,自己则没有再开口。
心腹了然的退了下去。
“吱嘎——”
随着房门的一关一合,殿内有人出去,亦有人进来。
小禄子手持托盘,端着一盅参汤走近东方旬邑。
“皇上,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东方旬邑与心腹谈话的时候,支开了所有宫人,包括小禄子。
从他被过继给老皇帝的那一日。
他就已经跟曾经的宏王府没有任何关系。
东方宏在处决完宏王妃不久,他也没有一日是快活的。
每日活在浑浑噩噩中。
最后他决定放下凡尘间的所有事,了却红尘,遁入了空门,从此不问世事。
东方旬邑被立为太子,东方宏都不曾出面过。
如今他登基为帝,成为一国之君。
他依旧是没有出现。
东方旬邑唯一知道的,就是东方宏剃度之后,做了一个游僧。
他没有固定的居所,走到哪儿算哪儿。
人不回来,也没有书信之类的回来。
所以。
东方旬邑都不能确定,东方宏是不是还活着。
小禄子一直在殿外候着,并不知道皇上在里面谈了什么。
只是一进来看到东方旬邑紧锁的眉头,猜测他的心情应该不好。
小禄子把托盘放在了东方旬邑的面前,“皇上,你喝点参汤,兴许能茅塞顿开,想到解决之法,就不会烦心了。”
对于国家大事,他一个小太监可不敢议论。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在皇上感到烦闷的时候,多多的想一想一些趣事,让他能少烦一点点。
平日里多让人准备一些补品之类的备着。
自己要负责看着皇上吃完喝完。
皇上肩负着整个国家的大任,没有好的身体可不行。
东方旬邑揉了揉眉心,他摇着头道:“朕没有事,小禄子,你有何事?”
“皇上,奴才无事。”小禄子抿了抿唇。
“若无其他事,你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
他此刻只想安静。
“好,奴才明白了。”
小禄子点了点头。
他把参汤从托盘上拿了下来,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