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孟意识到自己很快又要目睹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当然,主角不是他自己。
在东部世界,在过去的三百零一次尝试中(时间跨越百年)——他至少目睹过玩家一百万种死亡方式,可能会更多。
为了阻止大齐的建立,各路玩家竭尽全力,无所不为,然而往往事与愿违,事实证明,越努力越不幸,玩家们的各种死亡方式令人咋舌,蔚为壮观。
据说在东部世界,有人会被弓箭射死、被野牛撞死、被冰块砸死、被照相机炸死、被毒蛇咬死、被自己的屁崩死、被乌龟撞死、被蘑孤碰死、被食人花咬死、掉到坑里摔死、被女人压榨而死·····
很少有玩家最后能够得到善终,即使他本人无欲无求,从进入东部世界后便什么都不做,只是维持原状,最后也会被张道长召唤的陨石雨砸死·····
齐孟望着野心勃勃的义父,怀疑这位玩家是不是因为压力过大,所以想要提前下线。
按照东部世界规则,玩家之间不能主动打听消息,更不能向对方泄露自己身份。
据说这是为了防止藤蔓公司追杀,保护玩家人身安全。
“小十三,义父刚才说得明明白白!事儿就是这个事儿,他老人家现在就剩咱两个义子,今日之事,你若不敢做,也别声张出去,否则老子先宰了你!”
刘天星手按刀鞘,旁边围上来几个家丁,把齐孟围在了中心。
齐孟还没有完全适应刘綎造反的剧本,他长出口气,一脸不可思议道:“义父,您,真的要造反吗?咱们东路军人马最弱,没火器,没粮草,别说和朝廷打,就是遇上建奴,咱也不是他们对手啊。能否攻下铁岭开原暂且不论,军士们能活着回去都是万了····”
“住口!你这狗崽子,只会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欠削的玩意!”
刘天星一个箭步上前,抡起沙包大的拳头,勐地朝齐孟砸来。
齐孟能够清晰看见拳头挥动的轨迹,躲开对方攻击易如反掌,不过为了不让刘綎看出自己是穿越者,他还是假装挨了一拳,抱着脑袋摔倒在地。
刘天星还要上前踢打,刘綎大喝一声:“够了!外边还没打进来,你们兄弟俩就先火并了!都给我住手!”
刘天星连忙退下,章东上前扶起十三爷,刘綎瞟章麻子一眼,大咧咧道:
“为父刚才说了,事成之后,刘招孙和刘天星,都可裂土封侯,小十三你就留在辽东,天星和我一起入关,名号我都给你们想好了,就叫平辽侯····”
齐孟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站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绝想要当皇帝的刘綎,大概率就是自己同类。
只是他来的目的是为阻止大齐建立,为何还要横生枝节,在萨尔浒战场上来黄袍加身这一出?
以齐孟对明代历史的了解,有明一代,体制内造反成功者,除了朱棣,好像还找不出另一个,李自成当然不算。
“义父是什么时候想要做皇帝的?来辽东前?”齐孟试探问道。
刘綎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神情自得:“实不相瞒,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老子便有这种想法了,那啥不造反,菊花套那啥,”
刚穿越过来就想造反,这是什么神奇物种。
齐孟长出一口气,现在他基本可以判定,眼前这位义父应该就是从某点穿越过来脑残读者,这个群体属于东部世界一众玩家中的偏执狂,他们信奉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也不会打工,所以这些人字典里绝没有什么挽唐挽宋挽元挽明(更不要说挽救大清)之类,哪怕让他们穿越到1911年,这些人也要把宣统皇帝一脚踹开过一把皇帝瘾。
齐孟忍不住吐槽:元老院现在对玩家的筛选标准这么低了吗?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拯救世界?
这时候刘綎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膀,一脸豪迈道: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要老子给他朱明王朝续命,那是痴心妄想!他朱元章的帝位是从别人家手里夺来的,他能夺得,我们为何夺不得?眼下便是个良机,四路大军,两路已经败亡,李如柏也成了惊弓之鸟,只有我东路军兵强马壮,你四哥已联络好各营军士,只等那监军一到,便先砍了他祭旗,杀回沉阳,里应外合,夺了沉阳,再打铁岭,占据开原,到时候联络辽东义士,何愁不能打出片新天地!”
“新天地?义父是准备建号立国吗?”
刘綎丝毫不掩饰内心企图,大咧咧道:“那个是自然,一般人不都喜欢建个什么汉吗?当时候咱们就是大汉,找几个读书人和汉高祖刘邦攀扯上关系,就名正言顺了。”
“义父深谋远虑,孩儿佩服。”齐孟恍然大悟,如果刘綎建立了汉朝,那么原本那个齐朝,应该会不复存在了吧?
他开始思绪翻飞,只要义父造反成功,原本位面上的那个大齐必定建立不起来了。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也算是曲线救国啊。
几人还在小声议论,前面过来刘綎的家丁头子,也是刘总兵的心腹,齐孟一眼便认出来人是裴大虎。
“总兵爷,不好了。”
“什么事?”刘綎环顾四周,“这儿都是我的心腹,但讲无妨。”
裴大虎朝刘天星行了个军礼,回头看齐孟一眼,朝十三爷点点头,这才对三人道:
“姓康的监军来了,已在西边五里,说话之间就来了。”
刘天星骂骂咧咧道:“来个监军就把你吓成这怂样!亏还是义父身旁的第一亲兵!”
裴大虎抬头瞪刘天星一眼,转身对齐孟道:“康监军不是一个人来的,咱们派出去的哨马回报,他这次至少带了三千浙兵,若是打将起来,那可麻烦了。”
“三千便三千!”刘綎一脸豪迈,“当年在蓟州,南兵在城中闹饷,最后还不是被杀得干净?他们好像也是三千人。这个康应乾,我杀定了。”
听到说要先杀监军祭旗,齐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义父,你要杀的,可是监军康应乾?”
“除了他还有谁?这狗贼是老夫的熟人啦。”
“熟人?”齐孟不知道刘綎和康应乾还有这层关系。
“康老贼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历任腾冲知州、南京兵部郎中、山东副使等职,当年老子在云南征讨九丝蛮,夺得十二万两银子,本想此战之后解甲归田,这狗贼当时在腾冲做监军,眼红我得了这么多银两偷,敲诈勒索,巧取豪夺,见我不肯给,便联合御史上疏,说老子草管人命,不顾士卒死活,还把五万两军饷私吞了,害得皇帝将我一贬到底····”
刘綎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
“小十三,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
齐孟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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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一身文官装扮的康应乾出现在东路军中军大帐,他瞅着账内一众武夫,目光落在总兵刘綎身上。
两人寒暄几句,康应乾拱手行礼道:“建奴猖獗!辽东危急,早闻刘总兵有大明第一勐将之说,此次率军入辽东,必能马到成功!”
刘綎尴尬一笑,不知什么时候,康监军偷偷从袖中掏出几个花花绿绿的小瓶子,上前两步,一脸坏笑道:
“刘总兵,多年不见,风采不减宝刀未老啊,听闻你最近又纳了房小妾,你我原是过命的交情····这是我家祖上秘制药丸,名曰金刚散,无色无味,晚上服用一粒,夜御数女,不在话下。”
刘大刀一把推开药瓶子,脸色阴沉,大声道:“来人,将好色之徒推下去砍了!用他脑袋祭旗!半个时辰后,全军向西进发!目标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