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献身将几个人叫来的目的非常明确,甚至根本不给对方准备的机会。
人进到办公室后,周献身直接问,“你们三个到营部来做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三人面面相觑。
周献身说,“不用交换意见,我既然把你们三个叫到一起,有些事就是已经查清楚。”
这时,许海在一旁站出来,说,“营长,是我叫他们过来的。上次柈子农场的事,林场长那边说不护短,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所以我就通知他们过来想将事情处理一下。”
谢晓阳夫妻有人帮着解释,滕凤琴就得自己解释,她说是连队里没有药,她过来取药,所以才过来的。
每件事看着都是巧合,偏偏就是这种巧合才不正常。
周献身问滕凤琴,“何思为询问警卫员时,你为何说那句话?”
滕凤琴说,“我就是随口一说。”
周献身说,“我还没有说你说的是哪句话,你怎么就知道你是随口说的?”
滕凤琴张嘴结舌,“营长,我不是的,我...我....”
她心虚的看向一旁的许海,许海淡定的回视她,脸上甚至还因此露出一抹疑惑来。
滕凤琴垂下眼帘,“当时我到这边后,遇到许干事,说话时不知不觉话题就扯到周师傅身上,谈起周师傅的病最受不得刺激。”
滕凤琴说这些时,周献身目光看向窗外,显然是在思考着事情,滕凤琴说完好一会儿,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也没有人开口。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看着滕凤琴,最后也没有对滕凤琴说的话表态。
许海再一次开口说,“营长,那几天周师傅身体不舒服,警卫员报到我那里,周师傅拦着不让我告诉你,说他只是小感冒。我又担心照顾不到,会让周师傅的病情加重,正巧滕凤琴过来,才多说了几句。”
周献身摆手,“你们三个出去吧。”
三人听了立马就动身,却又被周献身叫住,“谢晓阳,当时你站出来帮我说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受人指点?”
谢晓阳再次被点到名,如惊弓之鸟,说话也有些结巴,“营长,我和林水芳在山上的事,如果我好好表现,你就能枉开一面....”
‘如果我好好表现’和‘我想如果我好好表现’,前面的可以理解是别人教过,后一个可以肯定就是他自己想法。
事实上,谢晓阳这么回话,已经交代了,他那时站出来,确实是受人指点的。
三个人都不傻,发现每件事都离不开许干事之后,脸色也吓的似白纸一般。
这一次,周献身让他们走了,没有再中途喊住人。
办公室里有片刻的安静,沈国平知道接下来周献身有话要和许海说,有眼色的主动离开办公室。
许海安静的站在那,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周献身转身坐回椅子上,胳膊放在办公桌上,双手十指交叉,他问许海,“许海啊,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
许海说,“十八岁到您身边,到今年过年,整整满七年了。”
周献身感慨,“七年不短啊。这七年我从未关心过你的,只隐隐听你提起过你父亲身体不好,后来太忙,也就忘记再问了。他老人家还好吧?”
许海说,“我父亲三年前就走了。”
周献身沉默了半响,说,“你母亲呢?”
许海说,“我父亲走后,我母亲伤心一直走不出来。”
周献身说,“恐怕不仅仅只是伤心走不出来吧?”
许海说,“是,她老人家也病了,每天受病痛折磨,我这个儿子从小被他们疼到大,没尽过一点孝心,父亲生病帮不上忙,母亲病了没有钱,也买不到药,只能看到他们病痛折磨。”
周献身帮他接着往下说,“所以你走上走私药品这条不归路。”
许海抬起头,目光不见躲闪的说,“是,我吃苦耐劳,最后连自己父母生病只能看着帮不上忙,那我还这么努力干什么?”
周献身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自责对身边人关心太少,痛心最看重的人走上不归路,更多的是失望。
情绪缓和了好一会儿,他说,“许海啊,你有困难可以向我向组织反映,你觉得你这么辛苦这么努力,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你看看走进北大荒的那些战友,很多奋斗在第一线的人,他们吃的苦你是知道的,如果都按你的想法来,他们不是更委屈吗?”
周献身的声音严肃起来,说,“我看这不仅仅只是没有钱看病吧?你经受不住糖衣炮弹的诱惑才是中旨。”
许海说,“营长,走私药品是个人行为,但是也是为老百姓谋福利不是吗?他们市面上买不到的药,私下里可以买到,又能治病不好吗?”
看到许海露出真实面目,周献身自知看错人,已经不会震惊错愕。
“你有什么话和上面交代吧。”周献身起身往外走,拉到门时,停下来,他没有回头,问,“周师傅一直把你当成自己侄子一般对待,对他下手的时候,你就没有过一丝犹豫吗?”
身后没有回应。
周献身也不想听到答案,就是许海说他后悔了,又能怎么样?能让叔叔再活过来吗?
不能。
外面,沈国平一直守在门口,身边还有两个战士,周献身对他点头,沈国平命令两个小战士进去,押着许海走了。
看着许海离去的身影,周献身说,“我叔叔以前的心愿就是安葬在老家,正好借这次机会我会先离开一段时间,那些人只会以为他们得手了,如此一来,你们追查也更方便。”
沈国平懂了,“现在看那些人不会再动,也会安静一段日子。”
周献身说,“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许海的事,他表现的很平静,到底是在他身边待了七年的人,叔叔去世,身边七年最信任人的背叛,让周献身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沈国平说,“谢晓阳三人的事,我让人送他们回去,也让他们写检讨递上来。”
让人送回去,又交代写检讨,他们三个人做的事就瞒不住。
许海出事,三人又听许海而差点害了周献身,接下来三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周献身拍拍沈国平的肩,无声的领了他这个人情。
半个月后,王建国带着郭振生回到山上,也带来了山下的消息。
许干事承认了他走私药品的事,却没有承认是他指使警卫员下药的,但是上面查出来许干事的姐姐曾经以身体不舒服,开过介绍信,陆续买过近五十片的青霉素v钾片,而根据她身边人调查出来的情况,她根本没有生病,最后在审问之下,许海的姐姐也招了,是她假借自己生病开出青霉素v钾片,再将药给自己的弟弟,如此一来,周营长身上的嫌疑洗脱,但是周献身还是请了假,回老家去安葬叔叔,上面派了一个新领导过来,先代为管理。
王建国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又接到新活,带着职工们要在山下过年,所以趁着两件活交替的时候回来交代一下。
王建国说,“谢晓阳和林水芳扯入周营长的事,上面给了处分,林场长也要写检讨,气病又住进医院。不过有件事说不通,滕凤琴被调离汤原农场。”
何思为问,“不会调到咱们农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