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此刻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让柳风月舔了舔下唇,笑的不明所以。
“还要再喝一杯吗?”
她又摇了摇头,眼尾还带着生理性泪水溢出后留下的点点水光,表情麻木的缓缓躺了下去。
沈安有点困了,这也是药物的副作用。
要是能就这么一睡不醒该多好。
脑袋搭在枕头上,明明睁着眼,她却觉得什么也看不见,更什么都不想听。
只是怔愣的想着那一个念头,慢慢将那双眼睛又闭了起来。
混沌的黑暗又把她拖了下去。
手指搭在沈安的颈动脉试探,在确定她真的陷入轻易难以苏醒的昏睡后。
坐在她身边的柳风月,垂眸看着桌上那瓶药,只是冷笑。
人真是奇怪的东西。
那瓶药,根本就不是沈安以为的那种药,功效也是完全不同。
根本不会有让她快速冷静下来的作用。
更没有会让服药者反应迟钝的副作用。
可是出于沈安个人的心理作用,还是在她身上,立刻起到了相同的效果。
倒也算好事。
不仅安抚了她,也不会继续摧毁她的身体。
想着,柳风月的手熟练探入衣角,在她腰腹肆意游走,隔着一层肌肤,感受着她那些饱经沧桑的内脏。
叶言之前竟然能同意,给沈安服用那么猛的药。
要不是这次她乖乖合作,还算诚恳,加上态度强硬。
在故意的威逼利诱试探下,也没让沈安轻易落入一个在叶言眼里,身份不明之人手里。
他一定会拆了叶言那个破地方的。
现在倒是可以继续跟她合作。
不过,要是沈安未来因为之前乱吃药出什么事,诸如器官有衰竭倾向之类。
他还是要借叶言的零件一用啊。
想着,柳风月拿起了桌子上那瓶药。
之前沈安服用的,是从南洲,通过走其他途径运来,极强效且会成瘾的麻醉型镇定剂。
现在已经被柳风月换成了他名下私人研究所的产物。
相比之下,他的药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该药名为——幻梦。
药如其名,吃下去后,服药之人的神经就会慢慢发生一些变化,记忆神经尤为明显。
因此,服药之人会在不知不觉,开始遗忘更为强烈的痛苦记忆,并且难以感受到负面刺激。
从而陷入一个精神稳定,永远不会感受到悲伤失落等负面情绪,每天都积极向上活力满满的美好梦境。
此外,再加上一点诸如心理引导的小手段。
有心之人,便可以影响、更改服药之人对他人的情感倾向。
配合上某些其他药剂,甚至能通过暗示催眠,控制服药之人的行为。
从而把人变成可操纵的东西。
这个药,一直是专供北洲某些人使用的,价格不菲。
不过用在沈安身上,倒也不错。
让她变成他的玩偶。
柳风月本来也不想做到这种地步的,现在,药也是沈安自己主动要吃的。
那就怪不得他了。
这就是她的命运。
哪怕沈安再坚定一点或再软弱一点,都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是她自己的摇摆不定害了她。
第二天,沈安准点到了公司。
李婉宁对公司的管理已经逐渐驾轻就熟,公司运营逐步平稳。
在柳风月和柳灼泽的帮助下,她父亲李老的病也有了起色,苏醒后,听说还亲口教了李婉宁不少管理技巧。
心情大好的李婉宁,回来就给了lily一个下马威,好好整顿了公关部。
山青也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在技术部拼命的努力证明自己,做的很好。
柳灼泽的机器人计划因为纪云舟的恢复推行的很顺利,已经制作好了试用机,发布会在即。
沈安的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
除了她自己。
沈安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也一直在努力,明明很多人都在说她做得好,明明自己周围变好的事她也都参与了。
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在不停陷落。
他们都在往上走。
只有她自己在一直下坠。
没有人拉她一把。
下班后走在路上,如血夕阳下的世界,落在沈安眼里都只是灰暗一片。
她注意不到世界的风景,每每看着人行横道的红灯和面前飞速奔驰的车辆,都会平静的想象自己径直走上前去的场景。
想象自己死亡的模样。
又在猛地反应过来后,不急不慢掏出一片药来,放到嘴里干嚼。
合上包,隔层里那把已经由她亲自保管的银色手枪继续深藏。
苦涩的药,反而让沈安眼底多了点生气。
沈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每次吃过这个药,心情就会变好。
叶言的药应该没有这种功效的。
理智这样告诉她,可是她还是要离不开这种药了。
沈安能感觉到,逐渐开始依赖这种药物带来的那点愉悦,只有吃药后短暂的时光里,她才能感觉自己还在活着。
会感觉到痛,能尝到苦涩甜腥和厌恶的滋味。
嚼着药片走过斑马线,这次,沈安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下班后左拐进地铁站。
她打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了。
柳风月一如既往的准备了早饭,就像她一潭死水的生活一样一成不变,沈安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坐到餐桌前,对面,他托腮,似是无意问了一句:
“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加班了?”
沈安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低着头继续小口吃饭,和昨天一样,依旧没跟柳风月有过多眼神交流。
木的像失去了灵魂。
整整一周了。
一周里,她都是这样,像机器一样机械重复着一天的生活。
自从见过纪云舟后,跟他聊过天后,沈安整个人都沉默了许多。
周身散发着看似平静下的丧气。
筷子在柳风月手中变形,忍无可忍的柳风月猛拍桌面,咬牙切齿的喊了她的名字:
“沈安。”
这么多天以来,沈安第一次在晚饭期间抬头看他。
“怎么了?”
第一次说出了跟之前不一样的话。
那眼神那样无辜,看的柳风月心慌,冷笑一声,激动的手又收了回去。
“没什么。”
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不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沈安,而她默默又低下了头去。
碗捧起又放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片药塞进嘴里,沈安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饭。
嘴里咬破的血肉混合出一股甜腻的腥。
汹涌的狂乱情感被她尽数压下。
现在沈安信了:
叶言曾对她说过,人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
沈安已经是叶言见过的极坚韧的人了。
但现在,她脑海里那根弦已经绷到极限了。
哪怕只是一片小小的雪花,落上去都能轻易压断那脆弱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