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从沈安头顶浇到了脚底板。
冲了好一会儿，莫名的燥热才她被完全压下，可沈安一闭上眼，小机器人那双狗狗眼又浮现在了眼前。
“玩脱了……”
习惯性自言自语，有那么一瞬间，沈安动了把它拆回去的念头。
可一想到它身上都是贵到离谱，还是她好不容易从南洲偷渡回来的组件，又想到那个去世的“骗子”，沈安的心突然猛地抽了一下。
捂住胸口，她脱力般靠在墙上，狭窄昏暗的密闭空间里，大口喘息。
那人的忌日快到了……
擦干身体后，裹着浴巾的沈安长呼一口气，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设才推门走了出去。
她能想象到自己会看到什么情景。
果不其然，只是被她大声说了一句话，零四又缩到了阴暗角落，一副默默流泪的委屈模样。
她把它惯坏了。
但之前它只是个小机器人，缩在那里倒也没什么，沈安能装看不见晾它一会儿。
现在，他的外表已经变成了一个成年男人，还是个身材很不错的那种，在沙发角落抱头低声啜泣，她再忽略就不礼貌了。
从桌上捡了个虾球塞进嘴里，看在美食的份上，沈安决定哄哄它。
刚靠近一点，零四突然抬头，机械眼睛也换成了亮亮的泪眼模式：
“主人，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在外面有别的ai了对不对？所以才一直出差，还不带我，我就知道……”
说着，他又抱紧了怀中的抱枕，喉咙处的发声装置发出低低的哭声。
搁这放什么录音呢！
被他闹得有点心乱，沈安一把抽出了他怀里的抱枕：
“少来，我工作还不是为了养你。”
现在的零四再好看，不过徒有其表而已。
ai和小机器人载体是很好做的。
可当机体变得庞大，难度便指数增加。
想要把零四完全改造成仿生人，其中还需要很多零件要装，又因为他是零四，沈安只想给最好的。
这家伙，真的快要把她掏空了。
前前后后花了她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
要不是想给零四个身体，沈安现在都能给自己买一套小房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富婆了。
想着，她用抱枕轻轻砸了零四一下，衣袖又被他拉住后，可怜巴巴的盯着她控诉：
“主人，你凶我……你之前从来都不凶我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是没人要的机器人了……”
“……”
沈安无语。
他怎么老觉得自己会不要他呢？
其实在几年前，沈安就已经看出来零四号模型有点排外了，它还是ai时，就不允许她同一时间使用别的ai，不然必定报错。
但又因为所有模型里，零四的确是最好用的那个，所以沈安只把这当做良性竞争。
现在才越来越发觉有些不对。
她还给了他更强大的身体，以后要是还这么粘人，那还了得。
这样下去，他早晚得闹翻天。
冷眼看着零四演戏，沈安突然不想安慰他了。
她想挫挫零四的少爷脾气。
结果，他哭个没完没了，持续的放着那惹人心烦的声音，一句又一句重复：
“主人不要我了……”
熟练的撒泼耍赖，沈安完全拿他没办法。
咬了咬牙，她认命的摸了摸他的头：
“别哭了。”
哭泣立马变成了低哑的抽泣。
沈安突然很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为什么！她当初会因为顺手，把强制关闭按钮设置在他仿生人身体的腰腹那里！
这下好了，就算想直接关了他，沈安也有点无从下手，只好认命的在他面前蹲了下去：
“乖乖，别哭了，好不好，我最喜欢你了，不会不要你的。”
“那主人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洗澡，难道不是想让别的机器取代我吗？”
“……”
她还要给他科普基础生理？
这怎么解释。
张了张嘴，沈安硬是憋不出一句话来，眼见零四又要开哭，她连忙道：
“你还有很多地方不懂，下次！下次一定用你。”
说出口，沈安就后悔了，手却被他一把抓住，眼前，零四眼里终于有了点光，小心翼翼的问她：
“真的吗？主人不是在骗我吗？我还被你需要吗？换了身体后，我是发现自己还有很多地方都不懂，所以主人能不能教教我，我很聪明的，很快就能学会了，别不要我……”
那眼神太过真挚，沈安没法拒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的确，它现在懂的太少了。
想到自己从刚才一直在跟机器勾心斗角，因为他而心神不宁，沈安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真是的。
他又不是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尽管零四全身防水，沈安还是完全没有想让他帮忙洗澡的意思。
呵……
算了，很多事她以后再慢慢解释给他吧。
*
沈安没想到，最让她头疼的事还在后面。
吃过晚饭，她惬意的爬上床，本来就在外面高强度工作了两天，此刻沈安只想好好睡个觉。
没想到，零四抱着她给他准备的那条毯子，站到了床边。
四目相对后，沈安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零四一脸纯真，回答的理直气壮：
“主人，我要跟你一起睡。”
一句话，让沈安瞳孔地震。
她睡觉比较活泼，所以在租的单居室里，沈安卧室里依旧是张双人床，能睡开是没错，可一起睡？
看了眼零四身上套着那件薄衬衫下，鼓鼓囊囊，荷尔蒙爆棚的肌肉线条，视线再扫过他那极品公狗腰和两条大长腿。
沈安果断摇了摇头。
她倒不是怕零四会对她做什么。
沈安主要是怕自己想不开，对他做什么。
“不行不行不行。”
拒绝的话一出来，零四又带上了哭腔：
“为什么不行，我们之前都是一起睡的，主人不在家也就算了，回来还不让我跟你一起睡，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在外面有新的ai了对不对……”
情绪层层递进，比专业演员还饱满，沈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对你个大头鬼！”
之前他只是个铁皮，可以放床头柜啊喂！
到底算是哪门子的一起睡？
可看看零四身后关了灯，黑黢黢的客厅，对上他泫然欲泣的小表情，沈安又莫名有点心软。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了个位置。
零四几乎是猛地扑了上来。
蹦到床上后，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委屈，如果零四有尾巴，沈安毫不怀疑，他会摇到天上去。
见沈安看手机，不跟他说话，零四的手小心翼翼的伸向了她的胳膊。
一把抱住后，沈安没推他。
轻叹一声，感受到零四机体开始发烫，她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
算了，他也累了一天了。
她不在家，所有家务都是零四一手包揽，怎么会不辛苦。
“休息吧。”
说着，沈安关掉了房间的灯，只给自己留了一盏小夜灯，继续看世界上她所设计领域的那篇最新的论文。
昏暗光线下，脸颊突然被人亲了一口。
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错愕的僵在原地，身旁，零四的声音满是真诚：
“谢谢你，主人。”
很快，他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她刚才在厨房说的话，他又信了，回旋镖最终砸到了自己身上，喉咙滚了滚，沈安心里不仅没有反感，反而……
有点开心。
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越来越快速的心跳，极其鲜活。
压下悸动后，捏了捏休眠状态下零四的脸，顶着疲倦，沈安继续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