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刚准备抬脚走进去，就感受到传讯玉简传来一阵波动。
    她取出传讯玉简一看，发现是温池发来的消息。
    “师妹，等我。”
    秦姝眉头微蹙，根本等不了一点。
    原本她只是打算进去，现在她为了避免温池师兄误入，干脆直接手一抬，在此处布置了一个禁制。
    做完这一切，她才笑了笑，转过身朝着眼前遍地黑洞的九渊走去。
    师兄，对不住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里你还是不能来。
    秦姝的身形骤然散去，而与此同时，一道紫色的身形又缓缓在九渊之下出现。
    这么多年一直有个疑惑在她心中，既然明知九渊是禁地，那些上神又为何前赴后继来这里？
    为了堵住这些黑洞么？
    秦姝的身形自两个黑洞中间轻飘飘穿过，在黑洞中喷发而出的黑色物质即将落在她身上之时，她整个身形又散了开来，重新在另外一处汇聚成形。
    就这样，秦姝的身形最终出现在了九渊的最深处。
    比起上边，这里的黑洞反倒是少了许多。
    只是顶上的光线被无数以及灵气已经被无数黑洞吞噬，这里黑漆漆一片，没有阳光，没有灵气，也没有生命。
    秦姝的神识扫过，身形一动，宛如一只紫色的蝴蝶在漆黑的子夜里穿行。
    越往深处，混乱之力也逐渐明显了起来。
    眼前的黑夜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而是被无数混乱之力切割成一块一块的黑色方块，拼凑在一起，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她闭眼略微感知了一下方向，就又接着朝前飞去。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上似乎落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秦姝用神识一扫，发现是一团漆黑的没有实体的鸟。
    她眉头微皱，身上的紫气一震，那只鸟却并未散去。
    对方竟然不怕她的紫气？秦姝有些疑惑。
    她心生疑惑，就听那只鸟突然开口道：“前方去不得了。”
    秦姝反问道：“你是谁？”
    “我在你身上察觉到了我族的气息。”那只鸟说道。
    秦姝拧眉，“什么气息？”
    “金乌。”
    秦姝：“？”
    她第一次别过脸，看向了自己肩上的那团灵魅，确实是没有实体的。
    她手腕一翻，一团漆黑透亮的晶体便出现在她手中，她对着这只鸟问道：“你说的是这个？”
    对方点头，“正是。”
    秦姝又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此处？”
    “唉。”这只鸟叹了口气，“我没有名字，我只是我族无数枉死的族人不甘而衍生的产物，从我苏醒就在此处了。”
    秦姝见状又问道：“这里还有其他生命？”
    “没有生命，只有灵魅，他们或许是跟我族一样的存在，也有其他更为强大的存在惨死留下的灵魂碎片……”
    秦姝又看了一眼前方，问道：“前方有什么吗？为何不让我前去？”
    “前方有更强大的灵魅，他们一直在沉睡，并且……他们讨厌被打扰，你若是惊扰了他们，就出不去了。”
    秦姝点了点头，就在这只鸟以为她会放弃的时候，秦姝又接着说道：“多谢你的提醒，但我必须前去。”
    回应她的只是一片沉默，片刻之后，金乌才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有我放的东西。”秦姝如实说道。
    “你曾经来过这里？”金乌问道。
    秦姝摇头，“只是随手一丢，谁知道会落在那么深的地方。”
    “什么东西？要紧吗？”
    秦姝看着他，神色有些异样，“你们金乌一族陨落，世间再无旭日，必须要重新炼制一轮，那东西是炼制所需要的一种很要紧东西。”
    金乌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我带你去，我知道那些灵魅在何处，或许可以带你躲过。”
    秦姝感激他的好意，万千金乌族人的怨气所诞生的灵魅，还能这样善良，到底该死的是谁？
    “既然前方那样危险，你也是会死在里边的……还是莫要去了。”秦姝到底还是拒绝了他。
    金乌有些诧异，但还是坚持道：“我已经死了。如你所见，如今的我只是一只有思想的灵魅。有时候我就想，我这样子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在这里，日复一日，也不知是天地与我，哪个先消磨干净。”
    秦姝想了想，倒是也没驱赶站在肩上的这只金乌，对着他问道：“你难道不想替你们金乌一族复仇么？”
    金乌的声音略有些惆怅，“我甚至都无法离开这里，又谈何报仇？更何况，如今的我只是一只弱小的灵魅。”
    秦姝抬脚往前走去，“既然如此，那便跟我走吧。”
    金乌看着她所走的方向，连忙说道：“不能走那里，他们在那边！”
    秦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我要找的东西也在那里。”
    “可是……你这样去，是送死的。”金乌劝道。
    秦姝却说道：“你无需担心，因为我也很强。”
    金乌没再说话，他知道她很强，不然她也不能穿过那些黑洞来到这里。
    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因为她要的东西在那里，她一定会去。
    秦姝的速度更快了，随着她的深入，她也亲眼见到了几只灵魅。
    眼前的这两只也没有金乌说的那么强大，甚至就连她从他们身边飞过，也没人察觉。
    不知飞了多久，她肩上的金乌才又突然出声道：“就是这里了。”
    秦姝立刻提高警惕，虽说她对自己有信心，但无论何时都不可轻敌。
    突然，黑暗中一道精神力波动传来，秦姝恍然大悟，这里的灵魅都没有实体，所以他们的攻击一定是精神力攻击。
    她做好防御，却没想到那道精神力波动传过来，轻飘飘的，竟然不是攻击，而是一道声音。
    “终于……有人来了。”
    秦姝停了下来，庞大的神识朝着声音飘来的方向，铺天盖地地探了过去。
    终于，一道巨大的黑色轮廓出现在秦姝的视野当中，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形态。
    说不上是个什么东西，但看上去又有思想。
    “你是谁？”秦姝问道。
    “我是谁……”对方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以前我似乎也是个挺厉害的上神。”
    上神？
    秦姝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上神。
    虽说在温家人和那些同伴们都以为她是上神，但实际上，她并不是。
    她只是这世间唯一的鸿蒙紫气。
    那这位上神又会是谁呢？
    在秦姝神识的笼罩下，那团不规则的黑影正在缓慢的蠕动，丝毫看不出从前的雄姿。
    良久，才听到这位着急地催促道：“你快过去！”
    秦姝向来听人劝，就在她跟这团不规则的黑影擦边而过时，她才发现这道黑影远比她此前用神识察觉到的大。
    他的半截身子堵住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她能看到的那些黑影只是他残存在外边的部分。
    秦姝一怔，“您这是……”
    对方看着秦姝走了过去，才接着道：“这黑洞似乎也有生命，它有休息的时候，也有兴奋的时候。按照寻常规律，此时应当是它休息的时候，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你的到来，它突然变得兴奋了起来。”
    秦姝的眉头拧了起来，就听这位接着催促道：“你快走，别浪费时间了。”
    秦姝最后看了他一眼，以及他身后那个被堵住的庞大黑洞，冲着他一抱拳，说道：“多谢，我先走一步，待我找到我要找的东西，再来寻你。”
    秦姝刚飞出去，就听到身后那位的声音传来，“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盘古。”
    秦姝的身子顿了一瞬，才又往前飞去。
    盘古，从小听到大的神话。
    他开天辟地，轻而清的阳气上升，变成了天空；重而浊的阴气下沉，变成了辽阔的大地。
    他的身躯化作山脉，血液化作河流……
    但是，谁能想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她今日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他，还是这副模样。
    虽不知为何如此，但他帮了自己，也堵住了那个骇人的黑洞。
    她肩上的金乌也很奇怪，“他竟然帮了你。”
    秦姝轻声应了一声，“嗯，他跟你一样，也是一只善良的灵魅。”
    金乌一怔，秦姝已经朝着前方飞去。
    她既然能在这里碰上盘古，再碰上什么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然而接下来的路程却要顺利许多，根本没有金乌所说的其他灵魅。
    就在她们还以为那些灵魅都消亡了的时候，另外一团黑影出现在秦姝的视野当中。
    这一团黑影比盘古还要惨，它几乎已经整个被黑洞吞噬了，只是从洞口看去，还能看到一点痕迹罢了。
    秦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从这个黑洞的大小来看，被吞噬的这位应当也是一位上神，只是不知道他又是谁？
    就在秦姝思索的时候，一旁的金乌催促道：“快走，黑洞似乎又兴奋起来了。”
    他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对这些黑洞很是熟悉。
    他一提醒，秦姝便收回视线，朝着远方飘去。
    终于，她见到了那个她从前丢在这里的箱子。
    当初将箱子藏在这里，便是因为这里是整个世间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无人能来。
    却没想到，在九渊之下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秦姝将箱子收了起来，又带着金乌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再次见到那团黑影的时候，对方也察觉到了她。
    “东西既然拿到了，就快走吧，往后再不要来了。”盘古说道。
    秦姝看着他，神色郑重地问道：“您从前有开天辟地之姿，如今怎么会这样？我能帮您些什么吗？”
    盘古摇了摇头，“这片天地是由我打开的，我便不能眼看着它乱了。问题就出在此处，这些黑洞就仿佛天地之上生长的脓疮，我想要剔除它，才会来此。却没想到，我想要剔除它，天地也想剔除我啊……
    “我陨落在此，神魂亦无法离开。而这些黑洞却越长越大，若是任由黑洞生长，污染了整个世间，那便再也没救了……”
    秦姝见状便顺着他的话问道：“所以您就用自己的神魂堵住了它？”
    盘古点头，“不止是我，凡是同我一般陨落在此处的，上至上神，下至不甚跌落九渊的灵兽，大家虽各有争执，但到了最后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秦姝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上界的黑洞已经出现，修仙界却还算是一片岁月静好。
    原来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有人在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替大家减缓这一天的来临。
    秦姝不知道这里的灵魅有多少，黑洞的吞噬还会被它们阻止多久。
    她看向了面前的黑影，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病了，那便重建一个世界，同样美好。
    就让这些“脓疮”和原来的世界一并消散吧……
    “前辈，您再坚持一阵子，待我找到了方法，便来救你。”
    他跟金乌不同，金乌是怨气所化，随时会消散，而他在这里的却是神魂。
    盘古看着秦姝转身欲走，连忙再次扬声提醒道：“此处危险，你莫要再来！也无需救我，我活了太久，能阻拦一个黑洞的扩张，对现在的我来说更有意义。”
    秦姝头也不回地道：“阻止了一个黑洞，还会有无数的黑洞，那时候您又该当如何？这些脓疮，既然治愈不了，那便毁了它！”
    秦姝的话音还未落下，她就已经飘走不见了踪影。
    黑漆漆的九渊当中，只剩盘古喃喃的叹息声，“你又怎知……我没尝试过呢……”
    当年他孤身闯入九渊，手提开天斧，砍碎了无数黑洞，最终不慎被黑洞污染，才落入这步田地。
    而秦姝方才一路过来，遇上的那些小黑洞都是曾经他砍碎的那些。
    黑洞是毁不掉的，砍碎的那些依旧可以生长。
    秦姝没听到他这句话，即使听到了，她或许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从来心中都有自己的规划，她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按照她的规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破而后立，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到了九渊边缘之时，金乌才从秦姝的肩上飞离，“只能送你到此处了，可惜了，见不到你亲手炼制的太阳。”
    秦姝看着他，“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金乌摇了摇头，“我族都已经没了，往后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妄。你要好好活着。”
    秦姝叹了口气，到了这时候，他甚至都没求自己帮他报仇。明明是怨气所化，甚至连一两句发牢骚的话都没说过。
    神族，是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