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亮与张羽尽管已经做出了在船队遭到火攻后最佳的决断,可前方的士卒却已经无法彻底执行两人的军令。
骇人的大火与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让没有收到波及的战船上的南陈水师士卒士气大跌,能够站在甲板上的已经算得上是意志坚定之辈,更多人则是直接选择了跳船。 任凭南陈将校如何弹压都不能阻止。
前方士气的崩溃迅速出现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战船上出现擅自逃离的现象,而已经彻底没了束缚的大火,则如同一头吃不饱的猛兽般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物体。
张大亮与张羽被愈发猛烈的火势所震惊,却并不知道前方的情况已经比他们两人预想的还要糟糕。
直到一名身上被多处烧伤的幢主逃到他们的座船上,他们才得知前方已经完全失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先前劝你撤,你不愿撤走,如今大火已经蔓延过来,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张羽再次对张大亮说道。
张大亮此时心中已经被战败的不甘与葬送了大量战船士卒的悔恨所填满,颓丧的他无力地挥了挥手,便差点歪倒在地。
张羽见状让副将将张大亮搀扶回船舱,而后便下令在不告知前方战船的情况下率领还算完好的后队百余艘战船径直脱离战场,向东逃去。
前方的百余艘战船已经被大火导致士卒惊骇,军心大乱,而后方座船率领一部分船只突然撤离更是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肆虐的大火面前,惊慌失措的南陈士卒也纷纷四散奔逃,他们或是与熟悉的同乡同袍一齐抢夺舢板,或是脱掉身上的衣服跳入水中。
乱作一团的南陈水师船队中,早先潜入水中的唐军水鬼则小心地躲避着不时从上方落下的木板与尸体,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些还没有被火焰波及的南陈战船旁边。
他们用小刀杀死了盲目跳入河中的南陈士卒,而后两三人凑在一起,开始用凿子敲击船底。
还没有被波及的战船上,有些人急着逃命,而有些人却想在逃命钱赚些钱财,几名南陈水师士卒抱着一包从船舱中找到的值钱物件挤开有同样想法的士卒,刚要离开,一名耳尖的却突然听到船舱底部发出了一些响动。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那名士卒问他的同袍,和他一起的同袍此刻急着离开,便说道:“许是撞倒木板或是沉船了,不要管了,趁着大火没有烧过来,我们快走!”
几人还没走出几步,他们旁边的一块船板却突然开始渗水,紧接着,一股水流便猛地涌了进来。
“船舱漏水了!快跑!”
不知是谁同样发现了船舱有水,大喊一声后,船舱内先是非常安静,只剩下了水流声,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向着船舱出口蜂拥着跑去。
多艘战船接二连三的传来漏水的大喊声,可早已经乱成一团的各船早就没人在乎,那些喊声也很快被其他的声音所掩盖。
率部冲进南陈船队中的郑直在击沉了几艘还在顽抗的南陈战船后,发现南陈水师已然崩溃,便下令各船分头散开,一边将着火的战船凿沉,一边将水鬼全数召回,保留还算完整的战船。
他自己则看着远去的南陈座船,气愤地捶打了一下船舷的扶手。
..........
此时的王承业并不知道横江上,己方水师已经取胜,他正阴沉着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赵营。
“还需要多久才能拿下顺昌城?”
王承业一边有节奏地敲打着桌案,一边问道。
赵营跪在地上抱拳说道:“今日,今日必然能拿下顺昌城!”
王承业将一份战报甩到他的面前冷冷地说道:“若不是军前擅杀大将不妥,就凭你折损千余人还未能如期夺下顺昌,就够死罪了!记住你说得话,明日太阳升起前,若是还不能破城,自己提头见!”
赵营捡起战报,斩钉截铁地说道:“末将如不能明日前破城,甘愿受死!”
说罢,他便起身退出了大帐。
大帐中,带领后军剩余的辎重营以及部分士卒赶来的张大财看着赵营离开的背影说道:“前军已经将漳州水师试图突围的战船尽数击沉,眼下,只要顺昌拿下,困在码头中的漳州水师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王承业点头道:“是啊,可左翊卫没能顺利攻下顺昌确实让我们有些被动。”
张大财拿起一份谍报司送来的密报看了一眼说道:“南陈军从各州征调的五万大军已经在建康集结了,他们距离舒州可比我们离着陛下要近的多。”
王承业说道:“是啊,如果他们拱卫建康还好说,一旦他们出了崖关,那战局就要发生变化了。”
张大财走到沙盘前,指了指梅州问道:“梅州可有塘报发来?”
王承业摇摇头说道:“自从我渡江以来,还没有一封来自梅州的塘报,毕竟穿越敌境逾千里送一封塘报太过天方夜谭了。”
他也走到沙盘旁边看着梅州深吸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陛下那边如何了?”
“陛下!右武卫三千骑兵已经全数通过,正在向余成龙所部的后方挺进。”
通往文成郡的一条两山夹道间,庞大的行军队列正在缓缓移动,章义驻足山口看着不断通过的车马,一旁的程亦正在汇报各部的进度。
章义在看到这处无比险要的位置都没有南陈军驻守时,就已经放心了不少,他并没有认真听程亦说了什么,只是不断打量着这处山口:“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倒是个好地方。”
程亦见章义在看周边地形,便说道:“我已经调左御卫留在山口安营扎寨,用来阻截身后的南陈军。”
章义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看着程亦问道:“只有三千骑,就要突袭余成龙的两万人,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程亦笑了笑说道:“不说他将两万人分成了前后相距数十里的两部分,只说文成郡那少见的一马平川的地形,对我军骑兵来说,便是一大臂助,三千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