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霜拉住那只微微起了茧子的手：“小夭，你无需担心。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
    “可是，我得到的，是原本属于你……”
    “若这么说，我不也平白得了你外婆的宠爱？更别说还成了西炎的王姬，受了百姓供养。”
    ‘不一样的，当时将你送来，玉山怎么可能不给西炎财帛珍宝。而且几年和几十年，怎能抵消。’
    小夭清楚她和翎霜并非两不相欠，翎霜也看出了她的想法。
    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翎霜抬手拂去小夭斗篷上沾着的几片雪花。
    “可是，我还白得了你这样一个妹妹啊。”
    两人说了会话，翎霜将话题引到别处。
    “我刚来时，见你在那处理药材。不如和我说说，或许还能给你提点建议。”
    小夭眼睛忽的亮了，拉着翎霜就往药房跑。
    看到那些药材，翎霜很快就猜出了小夭这是在为谁忙碌。
    “你要配逍遥丹的解药？”
    小夭向翎霜介绍的动作一顿，迟缓地点了点头。
    她有些担心翎霜知道玱玹做了什么之后会担心。
    不料，那被她担心着的翎霜忽然笑了。
    “小夭，我突然回来，当然是知道了，你不必为他掩饰。”
    “那，你是要去找玱玹哥哥了吗？要不我和你一块……”
    “小夭别担心，我去找他，你这解药就快成功了。看这个地方……”
    成功用解药将小夭留在病房，翎霜出门往玱玹所在之处找去。
    正是日中时分，他这边却房门紧闭。
    翎霜特意嘱咐门外的下人不论一会发生什么都不要传到小夭那边去，这才推开了那两扇雕花屋门。
    看清屋内情形的那一刻，翎霜一道灵力打了过去。
    那颗暗红色的药丸，连同药瓶一同被击落在地。
    侍候在玱玹旁边的两人见翎霜到来，忙跪地谢罪。
    毕竟这可是他们主子的名义上的姑姑，看到他们不劝谏主子，还给他这药，不得大发雷霆。
    翎霜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还有明显已经神志不清的玱玹，长叹一声。
    “出去吧，守着门，别惊了小夭。”
    翎霜往玱玹那边走去，她高估了玱玹的自制力。
    药瓶依旧完好，但那颗落在地上的药丸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着慢慢恢复平静的玱玹，这药的去向也分明了。
    翎霜将他扶着坐在榻上，清凌凌的目光仿佛能看到他心底那些羞于启齿的嫉妒。
    “玱玹，小夭手里的解药马上就好了，你再忍忍，马上就可以解毒了。”
    这样似乎完全不知道他所作所为的语气忽然让玱玹心里升起一股挫败。
    翎霜总是这样，从小就不在乎自己不叫她姐姐，而是直呼名字；现在也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
    翎霜的声音依旧温柔，但玱玹却忽然暴怒了。
    “你做这假惺惺的样子给谁看！”
    “那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呢？”
    ‘你应该生气，该拿出鞭子，就像那天晚上一样狠狠鞭笞我；应该像西陵钰被入狱之前所说，狠狠责骂我，然后爷爷上奏，为他报仇。’
    “玱玹，尽快把阿钰放出来吧，你需要西陵家的支持。”
    翎霜见他许久无话，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玱玹却像被踩中了痛脚一般，朝着翎霜的背影怒吼：
    “翎霜！你不就是想让我和西陵氏接触，好一直都依仗你吗！说走就走，什么特意留下的暗卫，还不是想——”
    “咚！”
    翎霜回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我想什么？想让你一直依仗我？玱玹，我并不觉得帮了你多少，是打击到你了？还是逍遥丹吃坏了你的脑子！”
    屋外下人们只听到玱玹骤然加大的声音，接着里面一声闷响。
    没听到翎霜王姬的声音，不过从他们殿下断断续续的怒吼来看，两人似乎是吵起来了。
    虽然翎霜叮嘱过不要告知小夭，但守门的几人听着里面愈加激烈的争吵，还是动摇了。
    “要不咱们还是给王姬说一声吧？”
    “可是翎霜王姬……”
    “哎呀，可是什么。你看这段时间咱们殿下还重视她吗？就说现在，那一声怕是殿下动了手呢！”
    “确实，还是叫王姬来吧，不然一会主子们和好了，还要怪我们不拦着。”
    两人对视一眼，往小夭居住的院落奔去。
    紧赶慢赶，等小夭来时，刚好碰上翎霜大步走出屋内，玱玹站在里面放着狠话。
    “今日起，我玱玹便和你再无任何关系！”
    小夭的到来让翎霜脚步停了一瞬，瞥到她身后跟着的那两人，翎霜也猜到了些许。
    “那就还请玱玹殿下早日将阿钰放出来，另外，您这的下人，也太不听话了些。”
    似乎停下只是为了说这句话，翎霜径直往外走去。
    下车前她就没让汀兰离开，正好方便了她，现在上车就能走。
    小夭看这情况，着急道：“玱玹哥哥，你真是……唉！”
    她提裙追了上去，这处便只剩了呆立在屋里的玱玹和跪了满院的下人。
    “些许时光，他就是阿钰了，我却还是玱玹。翎霜，你叫我怎么甘心放他出来……”
    小夭总算在大门前追上了翎霜，她抓住翎霜的手，眼里涌起泪花。
    “翎霜姐姐，你也要抛下我了吗？”
    想起当年西陵珩离世，陵园中拉着自己哭了一夜的小姑娘，翎霜语气软了不少。
    “小夭，我还是你的姐姐。”
    伸手在她掌心一点，那里就多了一朵绯色的小花。没等小夭看清它的样子，就隐没在温热的掌心中。
    “我这次离开，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了，你若需要我，就将血抹在它上面，姐姐就来救你。”
    “姐姐，你是要回……”顾忌着周围的下人，小夭并未说完这句话。
    不过翎霜听懂了，她抱住小夭，在她耳边道：
    “嗯，回去接手玉山，还要打仗。以后姐姐也能护着你。”
    担心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翎霜放开她，快步出门上车。
    “殿下，我们去哪里？”
    汀兰这一批人从被西陵缬交给翎霜之后就只认她这一个主子，看情形，他们也离开了玱玹的府邸。
    “先去趟清水镇。”
    暗卫们要跟着自己，但现在他们出现在妖族还是玉山都不合适，西陵氏送自己的庄园在清水镇附近，却是正好。
    除此之外，她也想借此机会见见相柳，跟他喝几壶酒。
    可惜，她这愿望没能实现。
    才将暗卫们带到安置他们的地方，汀兰带着人收拾，翎霜不过到街上转一圈的功夫，就碰上了舞恒。
    “殿下，王师已经出发，吾奉王命前来接殿下去往前线。”
    军情紧急，翎霜不敢耽搁。
    拉过一旁瞅着自己手里糖人的小孩，嘱咐几句，便将糖人和一个香囊一同塞给了她。眼瞅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消失，小孩看看手里虽然一口没动，但已经开始融化的糖人，凑上去啊呜一口。
    ‘真甜。’
    不理会墙边几个大些的孩子恶狠狠的眼神，他几口将糖人吃完，往翎霜交代的方向跑去。
    等那几个大孩子确认两人不会回来了，从墙角的阴影出来时，小孩早已跑没了踪影。从那之后，这边的墙角少了一个小乞丐，庄园的厨房却多了个烧火的帮佣。
    ……
    到前线后，翎霜就换下了身上精致的衣裙。
    沙场上，她或化作原型冲锋陷阵，或手持名弓宝剑奋勇杀敌；歇时，青翰便带着她，手把手地教如何处理政事，如何拉拢人心。
    不知过去多久，又是年节。
    翎霜不久前从前线回来，接过了王母的位置。
    玉山，
    难得空闲，一家三口在玉山团聚。
    家宴之后，青翰返回青鸾族，那里还有一场宴会等着他。
    今日王母没有给翎霜布置功课，母女二人相携在花海散步。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虽然感情依旧淡薄，但也算少了几丝生疏。
    翎霜说起自己已经成功做出了帮小夭恢复灵力修为的药时，已经将要行至瑶池前。
    王母显然很是自豪，难得夸了翎霜几句。走过几步，王母又说起另一件事。
    给西炎王去信时，她就帮翎霜收下几个记名弟子，日后她和青翰去云游，也好有人帮衬着她点。
    之前翎霜接任王母之位时就和她那几个弟子见了面，也还有印象。
    “我想着，他们一直是记名弟子也不大妥当。想着是不是等年节后，提一两个亲传上来，你可有……。”
    说到这，翎霜正欲回答，她掌心却忽然亮起。
    “翎霜，怎么了？”王母拉起女儿的手，着急问道。
    “母亲，我要离开一趟，能否借女儿几个人？”
    “说这些做什么，只管去点人，母亲还能怪罪你不成！”
    匆匆谢过王母，翎霜身形一晃，消失在玉山。
    玉山的弟子追赶不及，远远跟在她身后。
    看着他们新上任没多久的小王母往邑城那边去，连忙跟上。同时还不忘将这边的情况告知玉山那边。
    领头的正是翎霜那几位记名弟子其中一位，他不过提醒旁边的师弟给玉山传个信的功夫，自家师尊就没了踪影。
    好在翎霜头一回见面就提点他们学习各种保命技能，这段时间里，不少人有所成就。
    拉过训练时逃跑最快的师弟，稷祯在后面送了他一把。
    “快，我们得追上师尊。”
    那师弟拖着当时逃跑第二的师兄一路狂追，终于看到了翎霜的身影。
    看下方灼灼梅林前围着许多人，稷祯只来得及施法帮师尊带上兜帽。
    下一瞬，师兄弟两人就见那平日优雅从容的女子手中灵力化剑，立于空中劈下。
    “咔——咔咔——”空气中荡出阵阵碎裂声，阵法开始破碎，但要完全碎裂，还有的等。
    下方人越聚越多，后面几位师弟也跟了上来。
    师尊没有发话，稷祯便带着他们在最靠近结界的地方混入了人群。
    听着身边人都在讨论那人的身份，不少都为着那一身白衣猜到了相柳身上，完全没人想到师尊身上，稷祯一直提着的气松了半口。
    见下面人越来越多，他就知道师尊定不会再对着结界劈一剑了。
    但她救人心急，定是会选择直接进入结界。尽管他想到这处，就取了帷帽下来。
    可是师尊她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一晃眼，她就进结界去了。
    还好师尊一直都是背对着这些人，落地后立即就进了结界。
    不然，若是有人认出她的身份，这妖族公主在轵邑城出手，可不太好处理啊。
    相柳是谁他也知道些，辰荣残军的军师，似乎和他师尊有些交情。好在这些人也只是猜想，之后解释清楚就好了，现在还是先让他顶着吧。
    确认周围无人想到自家师尊身上，稷祯定下心，带着人在结界边等待。
    ……
    翎霜一进来就看到火光冲天而起，梅树更是成了绝佳的燃料。
    发现抱着小夭痛哭的涂山璟时，大火已经几乎要蔓延到结界外。
    情势紧急，翎霜不再掩饰自己神妖混合的血脉，她化身雪白的青鸾，双翼扇动，寒意似乎从片片羽毛洒落。
    发挥到极致的灵力将空中的水汽都冻了起来，地上的积雪也被翎霜移到空中，与那些冰晶凝成一团。
    然后，流光溢彩的羽翼轻挥。空中巨大的冰球落下，翎霜立即收回灵力。
    没了灵力的支撑，那冰球瞬间被冲天烈火烤化，然后飞瀑般浇在当中，为两人清理出一片安全的区域。
    看到翎霜，涂山璟无疑是高兴的。
    ‘或许，小夭有救了。’
    看到抱一个拖一个出来的师尊，稷祯等人连忙上前。
    不多时之前，玱玹带了人来，将梅林外面聚起来那些乱糟糟的下人宾客都清走了。
    稷祯言明身份，就见这位西炎王孙脸色忽然间变得不自然。
    不过只是一息，他就继续往梅林里找去，稷祯看他这样，再加上师尊之前那般紧急，对被困在里面的人有了猜想。
    留下几个师弟在外，他也带着人跟了进去。
    看到玱玹被侍卫劈晕，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先一步注意到了那边渐渐消退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