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是他。对了，我见你这几天忙得厉害，袁家留下这烂摊子确实不好处理。我给你送了些东西，记得收一下。”
    说话间，任如意已经走到翎霜身侧站定。
    “你们之前已经见过，我就不介绍了。”翎霜边拉着任如意走近练兵场边说。
    站在高台上，翎霜示意任如意看向下面正在操练的士兵。
    “先生，这就是孤的凤翔军。”
    似乎是听到了高台上的声音，下方的军队齐齐停下动作，朝着翎霜这边行军礼。
    “参见太女殿下。”
    有男有女，波澜壮阔的高呼如浪潮般涌来，霎时间，任如意眼中光芒大盛。
    朱衣卫的顶级杀手向来单独行事，她从体验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强大力量与震撼。
    台下的喊声像是牵拉着她融入，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任如意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直到翎霜温暖的手轻拍着她，任如意才恍然清醒。
    “翎霜，我……”
    走在军营的沙土路上，翎霜安抚地止住任如意到嘴边的拒绝：
    “先生，我和前任节度使石奕都同意您接手凤翔军，但是您需要取得他们的信任与敬仰。您只管去做，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和我说就好。”
    “翎霜”
    “嗯？”走在前面的翎霜帮任如意掀开了营帐的帘子。
    “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能作你的先生，我真的很走运。”
    “能成为您的弟子，我也很走运。”
    ……
    三年时光飞速流逝，梧国自梧帝回去后兄弟不和，起了不少祸乱。
    早在去年，六道堂那几人已经各自离开，免得被未来的风雨搅进旋涡。
    除去宁远舟真的以为任如意去世归隐山林，不见踪迹外，翎霜遵守约定收留了其它几人。
    而他们在见到已经从底层小兵一路坐上凤翔军节度使的任如意时，无不试图联系宁远舟。
    只是宁远舟还没联系到，任如意还活着的消息却先传进了安国李同光耳中。
    安国这些年也不好过，本来就只要到了五万两赎金，还分了四万两给褚国赔礼。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攻打褚国，还要防备着北磐。
    少了一个儿子分担，安帝心力交瘁，愈发苍老。
    看着风尘仆仆，跪在下方要求见任如意一面的李同光，翎霜笑得极为灿烂。
    “你该知道的，你踏入我褚国，那身份，可就不能是国公了。”
    显然，李同光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对此并无异议。
    “既然不反对，那就好办了。”
    翎霜走下高座，停在李同光面前。
    “你缺一个明主，我缺个有野心的首辅，刚刚好。”
    没等李同光眼里的光亮起来，翎霜转头喊了一声。
    “阿钰，带他下去吧，放于十三旁边。”
    何钰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停在李同光身边。
    “走吧。”
    踏入东宫后院，在何钰的讲解下，李同光才知晓，之前六道堂的于十三也在这里，和他一样的身份，只是还担着不知什么职位。
    “太女殿下既然答应了让我见师父，为什么又将我塞进她的后院，这样好玩吗！”
    眼看自己离那道院门越来越近，李同光意识到翎霜是真的打算让他做那些随侍中的一人，因为即将见到任如意而激动的大脑冷静下来。
    不料，何钰听到他这话，斜睨了他一眼。
    “忘了介绍一下，我是太女的正夫。就算你想做我们的‘兄弟’，我们还不乐意呢。殿下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没事多去找于十三学些经验，你不惹事，殿下许诺的自然会兑现。”
    这边何钰成功将李同光绕进弯里，那边任如意站在翎霜身侧，笑得开怀。
    “你倒是会折腾他。”
    “先生，我这还不是有您撑腰吗。要不是您同意，我哪敢这么对安国的国公爷啊。”
    任如意笑着拧了下翎霜的脸，“怎么，还怪我了是吧。”
    “不敢不敢。”
    翎霜笑着逃开，恰好撞进从外面进来的石奕怀里。
    “殿下，安国那边来信，说是安帝准备将李同光……”
    他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翎霜笑着抚上他的脸，“表哥你这是又吃醋了？你也知道的，他和于十三的作用一样，我说了不会再有别人是真的，一个随侍的名分而已，你就别生气了。”
    “咳咳。”
    身后响起咳嗽声，两人这才想起还在这里的任如意。
    眼看翎霜已经小脸通红，埋进了石奕胸口，任如意笑着离开。
    “唉，究竟是年纪大了，怎么眼睛有点看不清了呢。”
    三日后，安国的使团随着国书一起到达。
    六年积蓄，这三年来褚国迅速发展，周边的岫国，奕国，沅国，炎国，宿国相继并入，中原版图上，只剩了褚，梧，安，祁四国并立。
    今年祁国频频对褚国示好，眼看着也有附属之心。梧国还在上演着兄弟阋墙，安帝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正在这个时候，李同光去了褚国。
    三年前的某些记忆涌上心头，安帝当机立断，将他此行定义为联姻。
    ……
    安国使团来得快，去的也快。等他们走了，翎霜带任如意去与李同光见了一面。
    得知她现在是疆宁大将军，李同光结合从于十三那边学来的，撒泼打滚要去任如意手下当个小兵。
    可惜，当时于十三撒泼打滚滚能成功是因为提前得到了元禄的同意，才可以跟着元禄去工部。李同光想要跟着任如意，自然也得看她的意思。
    “先生，你觉得呢？”
    “就让他跟着吧，省的他在你这折腾。瞧瞧，这好好的床帏，都快让他撕没了。不会是天天想着上吊吧。”
    不得不说，任如意果然了解李同光，那破破烂烂的床帏，可不就是他每日撕一条造成的。
    李同光见到任如意，脑子里早放不下其它声音，翎霜与任如意说了什么一概没听见，只记得那句“就让他跟着吧。”
    李同光跟着任如意离开的背影映入翎霜眼中，她唇角微弯，似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殿下在看什么呢？”
    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无言的何钰站在翎霜身后，为她披上一件斗篷。
    “没事，就是觉得李同光这个样子，只怕还不知道安国派他来联姻的事情吧。阿钰你——”
    何钰伸手捂着翎霜的嘴：“不好，殿下都好几日没去我院里了。臣没有精神。”
    仔细一想，为着祁国最近的事情，自己确实在石奕屋里好几天了，翎霜欣然点头。
    “那今晚就……”
    话没说完，她就被何钰抱起。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祁国已经归入褚国版图。
    北磐蠢蠢欲动，安国向褚国求援。
    作为褚国太女，翎霜将退居“养病”的褚国皇帝请了出来，有他在朝中做吉祥物，还有何老祖孙看着。翎霜成功摆脱一群言官的阻拦，与石奕等人一同北上，驻兵边关。
    然而，在大军即将到达北磐边境时，最先得到的，不是北磐出兵的消息，而是安梧两国派兵攻打褚国的战报。
    临时休息的营帐中，翎霜正与石奕对着桌上的舆图指点着，忽然，李同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臣李同光，求见太女殿下。”
    石奕收回落在舆图上的目光，
    “殿下。”
    翎霜明白他的未尽之意，安国趁着大军离开褚国，联合梧国出兵。
    可翎霜率领的军队就在北磐与安国的边境，这也将防备微弱的安国暴露在了她的眼下。
    可安帝之所以敢这么做，不就是因为他觉得李同光能劝住翎霜，先对付北磐。
    现在他们正在制定攻打安国的行动，石奕正是在担心李同光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她伸手搭在石奕手上，安抚地拍了拍。
    “没事的，我保证不会改变计划，你就在外面等着，准备随时拦着我怎么样？”
    翎霜拉着他的手保证，石奕借机亲昵了一阵，便离开了营帐。
    “进来吧。”
    待石奕离开后，翎霜将桌上的舆图收起，这才让李同光进来。
    “你想要劝我先攻打北磐。”
    李同光还未说话，翎霜已经缓步走到他身边。
    跪在地上的李同光低着头，不敢看翎霜脸上的表情。
    下一刻，他的脸被一只柔嫩的手托起。
    “师兄，当年我们第一次交手，你不就已经知道了？我这个人，向来战意不弱的。”
    她收回手，绕到李同光另一侧。
    “从那时起，你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正巧，我也知道你对安国可没多少感情。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就别做这忠臣的样子折磨自己。”
    翎霜伸手挑起李同光一缕头发，在他眼前轻晃。
    “这种打着卷的头发，你来自梧国的父亲可不会有呢。面首之子还是北磐的后代，你自选一个吧。”
    这么长时间，李同光也算了解到了一些翎霜的行事习惯，那就是什么事都要先将自己放在正义与道德的一侧。
    若是他停止无谓的“劝谏”，那他就还是那个面首之子；若是继续说下去，那他就会作为北磐的后代，被当场斩杀祭旗。
    “我选……面首之子。”
    李同光嘴张开又合上，往复几次，才说出了这个答案。
    “不错的选择。”
    翎霜赞叹着。
    “你担心的无非是不义之战，可这次，却不是我褚国先动的手。另外，这次出征安梧两国的，是你的师父我的先生。我的目的是江山一统，不是百姓流离失所。”
    接着，翎霜又俯下身子，
    “你刚刚，是不是很后悔放弃北磐后代的身份啊，毕竟北磐王，似乎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子嗣来着？”
    李同光眼中骤然闪过冷光，没等他做什么，肩上的压力已经制止了他微小的动作。
    “别急啊，我只是说你是北磐的后代，可没说你父亲就是北磐王啊？”
    听到这话，李同光偏头看向翎霜。
    “你玩我？”
    “呵呵呵，你猜啊？”
    没等李同光分辨出翎霜哪句话是真的，她已经踏出营帐。
    “诸位，该出征了。”
    ……
    大军开拔，调转方向南下，一路上，守将接连献城投降，竟是无一人伤亡。
    待到褚军直逼安都时，安国的大军尚在路上，石奕接手安国；早已等在安都得任如意带着安帝的人头接手大军，继续南下往梧国去。
    而翎霜这边，大军离开后，她带着李同光沿着北磐的边境线一路向西，在安国的最西边见到了带着另一支军队赶来的林和。
    “于十三已经作为‘光复前朝’的代表去找任将军了。国中有何钰何老守着”
    “好，那我们这‘为北磐二王子争夺王位’的，也该出发了。”
    翎霜与林和一来一回，完全不在意李同光这个“北磐二王子”的感受。
    战事进行地很顺利，梧国本就内乱，再加上大军去了褚国，待顺利推进到梧都时，杨家兄弟两个已然被绑到了城门上。
    安都都有不良人的官员，更何况是翎霜待了整整六年的梧都呢。
    然而，眼看着城门马上就要打开，却有一支箭凌空而来，射落了挂着两人的绳子。
    任如意看着落在城门上的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城门上的宁远舟也看到了下方的任如意，只是任如意似乎并不想听他说什么，直接挽弓将一张什么东西射到了城门上。
    杨氏兄弟，以杨行远最甚，已经挂在了宁远舟身上。
    “宁卿，宁卿，朕就知道你会来救朕的。”
    没有去听他在说些什么，宁远舟展开了那张布帛。
    杨行远没有看到宁远舟手里的东西上写了什么，但他清楚地看到宁远舟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复杂。
    下一刻，他听到低微却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陛下，我早已不是您的臣子了。”
    杨行远的手无力地从宁远舟大腿上滑落，城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梧国，破了。
    三月之后，北磐失去一半地盘，狼狈逃离。
    又两月后，褚国一统中原，翎霜登基。
    自前朝灭后，中原再次一统。
    皇城今年下了极大的一场雪，一对全身红色的龙凤胎手拉手跑向大殿。
    杨盈趴在门边，看着一对儿女，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幸福。
    元禄站在她一边，手中的伞稳稳遮挡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
    任如意站在殿前，身后是宁远舟为首的六道堂等人。何钰几人跟在翎霜身后，正从大殿中走出。
    “先生，李同光还没来？”
    杨盈已经走上台阶，抢先回答了翎霜的问题。
    “可不嘛，今日远舟哥哥在，他必定要在家里别扭一会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