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华和楚立新没有停留多久便离开。
    临走之前，经过周严再三邀请，楚立新就在门口的台阶上，代表省委省政府讲了几句话。
    这大概是楚立新成为省部级领导后，最潦草的一次讲话。
    好在对楚立新来说，讲几句全是水分的套话，完全没有压力。
    这已经不是技能，而是本能。
    还在分东西的众人热烈鼓掌。
    起码在这一刻，他们是真心的。
    有面子啊！两名常委亲自来慰问，还送了年货，虽然都是些很平常的东西，
    但数遍所有的省直机关，也只有档案局有这份殊荣。
    在众人眼中，周严这个新局长，又从牛逼变成了神秘。
    就是王省长未来的女婿吧，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面子。
    “你真是个人才。到哪都是大场面！”
    送走陈义华和楚立新，回到办公室，赵跃进由衷的感叹一句。
    “赵厅，怎么感觉你像是在骂我！”
    “我可不敢骂你！”
    赵跃进话说一半，停下来指指窗外。
    “换成我到档案局，肯定没人来送东西。”
    “别眼红。一会儿带一份儿走。我已经交待他们了。”
    “算是给我侄女的新年礼物。”
    赵跃进直摇头。
    想想自己女儿也上大学，说起来和周严也差不上几岁，这家伙居然以叔叔自居。
    “快说说，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周严生硬的转换话题。
    赵跃进严肃起来：“小乐的事情等等说。先说健朗医药这个案子。”
    “怎么，很棘手？”
    “嗯。不只是棘手。”
    “是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查下去。”
    周严眯起眼：“咬不动？”
    “你先看看这个。”
    赵跃进拉开包，拿出一叠纸递给周严。
    “西乡县抓的那几个人的口供。”
    周严接过来，随手一翻，竟然有几十页。
    “这么多？你们审问力度很强啊！”
    周严赞叹一句，开始看那些口供。
    几页纸之后，眉头逐渐皱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足足看了半小时，周严才慢慢把那叠口供放下。
    “这几个都是小喽啰，知道的事情有限。”
    “就有限的一点，就足够......恐怖了！”
    赵跃进神情复杂。
    “也不怕你笑话。这个案子，如果让我自己做决定，我会马上结案。”
    “健朗医药，生元药业，康诚医疗集团，还有这些合资医院，我的天......”
    赵跃进喉咙里发出像要断气的嘶嘶声。
    “我反正惹不起。”
    “赵厅，金色盾牌，热血铸就......”
    周严坐到赵跃进身边。
    赵跃进连忙朝旁边挪了挪，和周严保持距离。
    “你看到没有，张小乐一直追查的那个武校，跟这件事也有关系。”
    “武校毕业的，有一部分会进入这些医院做保安。”
    “一家医院，就牵涉到合元市委书记这个层面，那这些......”
    赵跃进找出其中一页口供指给周严看。
    “牵涉确实太大了！”
    周严也不得不承认。
    这样的案子，涉及几个省，还有外资。
    只凭省厅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查清楚。
    上报部里，等于把案子交给吴常健，属于自己找死。
    周严忽然很同情赵跃进。
    稀里糊涂被自己拖进这么复杂的案子里。
    进退两难，好可怜。
    “老赵，那个......我本来是想送个功劳给你的。”
    “你信吗？”
    周严又凑近赵跃进。
    “我信个屁！”
    赵跃进把周严推开。
    “我都没敢向王省汇报。你懂吧？”
    周严点头。
    自己做不了决断，就贸然汇报领导，这是大忌。
    随即又笑起来：“老赵，你良心不好啊。”
    “你不敢和王省长汇报，就来找我是吧？”
    “妈的！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你弄出来的！不找你找谁！”
    周严捂脸：“别急眼别急眼，我给忘了.....”
    “要不这案子先放一放，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
    赵跃进脸色稍稍好看一点。
    “案子有个关键人物，健朗药业的副总李枝喜。当天他逃掉了。”
    “现在有线索，这家伙躲在沪上的一家医院。”
    “我已经安排人盯着，随时可以抓捕。”
    周严沉吟一下道：“这人我来抓。”
    “你眼下还是稳一点。起码熬到副省长的任命下来。”
    “不高配的公安厅长，啧啧......”
    赵跃进被气个半死。
    老子身为公安厅厅长，被档案局局长鄙视了？
    深深吸口气，赵跃进决定当周严刚才在放屁。
    “口供上涉及的这几家医院和医药公司，我都安排人在调查。”
    “收获不大。不过至少能证明，他们确实和器官生意有关。”
    “这是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
    “有人负责联系买卖，有人负责手术，有人负责找到合适的器官。”
    “西乡县案发现场救出的人，就是那帮人抓来采集器官的。”
    “其中有个女人，应该是已经配型成功。”
    “那天晚上要不是吕进他们，那个女的应该已经......”
    周严冷笑：“医院也好，那些负责抓人的也好，都不难办。”
    “难办的是那些需要器官的人。”
    “先有货，再去找买主，和先有买主，再去找货。可是两个概念。”
    “视人命如草芥，普通人没这个资格的！”
    赵跃进神色凝重，轻叹口气：“所以我说，不知道该不该查下去。”
    “查肯定要查的。这种烂事，放在眼前都不管，那也太丧良心了。”
    周严说道：“不过怎么查，确实要好好琢磨琢磨。”
    “这件事涉及面这么大，我还真没想到。”
    “这么多公司，这么多医院，至少五个省！”
    “草他妈的，祸害了多少人啊！”
    周严表情有些狰狞。
    “咳咳！”
    赵跃进咳嗽。
    周严撇撇嘴：“张小乐的事儿呢？说说看。”
    赵跃进表情更古怪：“你和李振钧也有勾搭？”
    “是李振钧通风报信？”
    周严表情同样古怪起来。
    “嗯。他鬼鬼祟祟的来找我，我开始还不信。”
    “他说彭俊雄的手下去了晋西，有可能是为了对付张小乐。”
    “但消息应该是错的，彭俊雄的人没和张小乐冲突。”
    “应该是和张小乐的目标一致......”
    赵跃进皱着眉，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他并不清楚原委。
    周严点点头。
    “老赵，接下来，我要告诉你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现在可以选择不听。”
    “如果听，那就意味着要面临更大的风险。”
    赵跃进看看手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可以，但我会和别人说，已经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