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有一名小太监急匆匆的从门外跑进来,跪倒在地,“禀报太后,亲李的数位大人们一直在午门外静坐,其他大人被阻拦,无法入朝。”
“那就让他们坐着。”坐在珠帘后的人挥了挥手。
“遵旨。”小太监行礼,退出大殿。
“太后,不如让大臣们先回去吧,您也一夜没休息了。”侍立在一旁的女子俯身询问道。
正是早朝时间,可空荡荡的大殿中,没有皇帝,没有朝臣,只有坐在珠帘后听政的武后,与陪伴在她身边的上官婉儿。
“……哼,我绝不回去,他们有自己坚持的忠心,我也有我要坚守的职责。”武后坐直了身体,婉儿忙上前帮她理好发饰。
“报!”又一名小太监飞快的跑进大殿,“启禀太后,侍郎郑世勋束发倒悬于午门之上,声称皇帝若不在半个时辰内收回退位诏书,他就悬剑自刎!”
“那让他现在就死!”武后站起身来。
“遵旨。”小太监急忙退了出去。
“报!”第三名小太监进入大殿,“启禀太后,白马寺薛法师大骂静坐的朝臣们,现被打伤了。”
“薛怀义不好好监造万象宫,来宫中胡闹,也难怪人家要打他……去,将他赶走。”武皇缓缓的坐回椅子上,似乎有些气馁。
“遵旨。”小太监退了下去。
“婉儿,我是不是该退了?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我只是并州的一名普通农妇,或许我会快乐许多,我会有丈夫的疼爱,会有儿孙满堂,会有一个平凡女人的幸福……”
“太后,您早已不是平凡的女人,如今天下都仰仗着您,这个宫殿,这个朝堂,这个国家,都不能没有您……”上官婉儿望着大殿外洒进来的阳光,“您不能退,婉儿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真的吗?”武后抓住上官婉儿的手,“我的儿子们死的死,走的走,就连我最疼爱的女儿,如今为了她的驸马,也学会了恨我。我身边就只剩下你了,婉儿,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太后,您放心吧,婉儿永远都不会离开您身边。”上官婉儿俯下身,轻声说道。
“婉儿,你知道吗,当年先帝让我与他一同临朝,那时我还年轻气盛,觉得自己很威风,”武后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
“我一步一步的熬,我熬过了多少苦日子,才坐到那个位子。我赶走了我的敌人,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可是我很得意,我做到了一个女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峰。”
“直到前天,旦宣布退位时,我忽然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我只是一个女人,我已经完成了一个女人应尽的职责。”
“可是我仍然用我全部的情感关怀着这个国家,爱着我的朝臣和百姓们,为了这大殿中讨论的大小事务日夜操劳,我付出的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更多。”
“每当我披星戴月,为了国家大事而绞尽脑汁时,我的丈夫在和我的姐姐与侄女寻欢作乐,可他却是带着对我的埋怨离开人世,死之前甚至不愿意我在他身边。”
“我最疼爱的儿子,因为与我的政见不和,忧心过度,暴病而死。我那个最像他祖父的儿子,变成了我的敌人,也死了,死于他的偏执与仇恨。”
“我最忠厚老实的儿子,因为被迫卷进这人心叵测的朝堂,流落天涯,或许我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如今就连最淡泊宁静,最能摸透母亲心思的儿子,也要离我而去。”
“我为了什么?难道我只是为了坐上那张雕刻着丑陋花纹的椅子吗?”武后指着大殿上首的龙椅,眼中泛出水光。
“太后,您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为了您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哪怕这份责任原本根本不应该强加在您身上……”上官婉儿扶着武后的手微微用力。
“只有你理解我,他们,那些朝臣,那些男人们,根本不懂我在想什么,”武后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理解他们,我理解他们对李家的誓死忠心,毕竟……我也是李家的媳妇。”
“但是这忠心所带来的血腥斗争,对李家,对整个大唐的伤害都太大了……婉儿,你说得对,我不能退,我还要更进一步。”
“皇位,那不过是一个名号,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治理国家的名号。如今我就要做一个女人从来不可能做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结束这场流血纷争。”
武后抬起头,双目闪烁着光芒,原本略显疲惫的脸上都挂满了奕奕神采,如同朝日一般。
“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有飘飘渺渺的歌声从远处传来。
身处一片漆黑的水底,南音本就不会水,虽然没有觉得呼吸不畅,仍然感到恐惧。那歌声的方向似乎有亮光,便本能的朝那边伸手划水。
“……是不是……反应了……”“好像是……快叫……来看……”破碎杂乱的声音不断传来,南音加快手上的动作。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起!”脸上忽然有冰冷的触感传来,南音浑身一激灵,睁开双眼。
眼前看到的是拿着水碗的东篱先生,正在擦嘴,南音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脸上那冰冷的感觉是什么,好在排骨马上递上了纸巾。
“醒了就没事了,你的魂魄已经完全融合了。”站在一旁的苏暮雨对南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