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先生,你有玉璜为证,对此事内情所知甚详,我本不该多加质疑,”南音顿了一下,“只是听闻玉璜共有五块,按理说相王身上应该也有,可我们当初却没有找到……”
“我明白你的顾虑,”齐怀德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开口道,“明允受谪庶巴州,身携大云梁潮洪,晒经古刹问母意,堪叹神龙云不逢。”
“……米仓青青米仓碧,残阳如诉亦如泣。瓜藤绵瓞瓜潮落,不似从前在芳时。”南音回应道,“不错,确实是雍王殿下。”
昔日李贤被贬庶人,流落巴州。途经木门镇,曾与木门寺内方丈在石上晒经论佛,那巨石上刻有佛像700余尊,称作晒经石。
他在石写下诗句,感怀自己的境遇。李贤自尽后,上官婉儿途经巴州,在晒经石上修建石亭,又题写《由巴南赴静州》一诗于亭上,以悼念李贤。
此事在书中有所记载,而南音之所以能确定齐怀德就是李贤,只因为一个字。后世流传的诗句中,第三句为“晒经古刹顺母意”。
李贤原本一个“问”字,包含了多少对母亲的埋怨与不解,婉儿不想武皇看到后再伤心,便改成了“顺”字,被后人抄录流传。而齐怀德念的确是李贤原笔,这当然只有他本人才会知道。
“既然你已经相信我了,那么……”齐怀德开口道。
“事关重大,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南音打断了他的话,“齐先生,我们刚刚回来,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不如我们改日再约。”
虽然能确认对方的身份,却不敢完全信任他。无论是南音从史书上了解的,还是上官婉儿记忆中的李贤,都不像是想要再见到武皇的样子。
而且他竟然瞒过了文老板的耳目,直接找到了南音家门口,这也太危险了。南音决定先去和文老板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毕竟狄公一定比自己要更了解他。
“好的,祝姑娘,近期我都会留在中山。”齐怀德似乎并不着急,点头应道。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南音决定直接回藏书楼,雨林却喊着肚子不舒服。于是南音自己开了车,让雨林带着瓜子和龙婆婆先回家休息。
“贤哥哥,你可真厉害,能找到我们住的地方。”雨林将瓜子和龙婆婆送回家,自己回到了咖啡馆,齐怀德果然还没有离开。
“太平,我点了你最喜欢的手指面包。”齐怀德并没有接雨林的话,而是将一个竹编小筐推到雨林面前,里面放着刚刚烤出炉的手指面包,还有一杯草莓酱。
“哎呀,贤哥哥还记着这事儿呢,当初你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雨林笑着拿起一根小面包,蘸了草莓酱,又拿起餐刀,假装切下了自己的手指放进嘴里,“你瞧,我最喜欢吃我的身体了,吃完了还会长出来,可好吃了!”
当年突厥王子阿莫诘利对太平公主一见钟情,上书求娶公主,太子李贤与阿莫诘利是好友,十分认可对方的人才品貌,觉得是妹妹的良配,极力促成此事。
武后虽不愿女儿远嫁异国,又不好直接反对太子的提议,只能同意让太子设宴款待王子。宴席上,古灵精怪的太平公主用一截面饼吓跑了王子,气得太子李贤差点摔了酒杯。
时隔千年兄妹再次见面,齐怀德看着一点也没变的妹妹,满眼宠溺,递过去一张纸巾,让雨林擦掉嘴角的草莓酱。
“贤哥哥,你是真的打算帮我们吗?”雨林吃着面包问道。
“怎么,你也不相信我?”齐怀德眯起眼睛。
“咱们毕竟是兄妹,你与母亲之间有太多的心结与误会,你当真放得下吗?”雨林说的很直接。
“就是因为放不下,所以我想要当面问问她,”齐怀德又递过去一根面包,“当初虽然我年少气盛,固执又倔强,可是母亲却似乎完全不念母子之情,这不能不让我怀疑……”
“你不会到今天还觉得你是姨妈韩国夫人所生吧?”雨林吃着面包,朝齐怀德翻了个白眼,“如果真的是那样,你觉得你有可能当那几年太子吗?”
“我……”齐怀德像是被噎住了。
“母亲对你更严格,是因为她将对弘哥哥的希望一同寄托到了你身上,”雨林噘着嘴吧,“我之前也见到弘哥哥了,他很好,和他心爱的人在一起了……贤哥哥,你也该去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才是。”
“够了,太平,你怎么像母亲那样,学会教训起我来了?”齐怀德皱起眉头,“不要拿我和大哥做对比。”
“我才没有教训你,”雨林放下手里的面包,目光冷了下来,“我不管你是真心帮忙还是别有目的,我是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件事的,谁都不能阻止我,你也不可以。”
“你想多了,我当然是真心的,”齐怀德叹了口气,“刚才我不是没有对婉儿说实话吗?”
“好吧……她去见文老板了,估计对你还有所保留。”雨林点了点头。
“文爷,他也知道这事吗?”齐怀德有些疑惑,“我以为你们只是认识……”
“文老板是狄公,他估计很快就会找你了。”雨林打断齐怀德的话。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齐怀德似乎并没有太吃惊,或许先前被雨林吓了一下,已经麻木了。
“目前他所知道的和我师父差不多,虽然我不确定他知道真相后会怎么选择,但是以防万一,你要好好应对。”雨林简单说道,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不好解释。”
“太平,我毕竟是太宗的子孙,如何能让大唐江山再一次落入外姓之手?”齐怀德望着雨林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即便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四摘抱蔓归……母亲,这一次,我一定要拿回我曾经失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