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好几个工程师过来，集体交请假条。
    熬不住了，大家真熬不住了。
    其实休假早三天晚三天无所谓，但没人想继续从弥漫失败气氛的环境待下去，不如出去透口气。
    李工脸色乌黑，没好气地瞪下属们。
    下属们面露尴尬，互相往同事身后缩，避开领导的目光拷问。
    片刻后，李工叹了口气，拿起笔，默默在请假条上签字。
    大家说的没错，还剩最后三天，反败为胜的几率几乎为零，整整几个月的辛苦工作化为泡影，唯一的意义大概是给冠军当陪练。
    可历史只会记住冠军，谁会记住陪练呢？
    一张张请假条签完，李工一把抓起来，递给下属们。
    “谢谢局长！”一大群手伸来接请假条。
    电脑响起提示音，屏幕毫无征兆亮起！
    【已收到设计方案“玄烛登月版”，请排产！】
    李工抓请假条的手瞬间缩了回来，愣了一下，果断把所有假条撕碎，干脆地扔进垃圾桶！
    “来活儿了！抓紧时间干活！”李工下令。
    工程师们集体傻眼，到手的假期就这么飞了？
    “速度速度！”李工起身，砰砰敲桌，“最后一锤子买卖了！”
    工程师们如梦方醒，沮丧地散去工作，不少人一脸怨气，小声抱怨：
    “怎么还做啊？俩首长真能折腾啊！”
    “虽说不服输是好精神，也不能硬莽吧？这才过去一天，能改出什么好方案？跑分多个几千分顶天了！”
    “还命名叫玄烛登月版，口气不小！哪来的自信啊？”
    “算了算了，最后一回，干完收工！反正只要玄烛落选，咱们也不用操心后续的事儿，假期无非推迟三天。”
    ……
    验收日。
    宋河和相晓桐坐在墙角，静静注视忙碌的车间。
    李工带着几十名工程师，忙里忙外进行最后调试。
    新的玄烛超算样机耸立在车间中央，两台双开门冰箱大小，扣着透明外壳，能看到里面层层叠叠的黑色部件，几乎像某种外星造物。
    控制台突然叮咚一声，屏幕亮起。
    路过的工程师看了一眼，语气惊慌，“局长！对面又出新机了！月脑6号！”
    整个车间一片哗然！
    宋河和相晓桐也瞪眼。
    “对面疯了吗？最后了又出一个版本？”相晓桐急眼，狠狠爆粗口，“妈的阴魂不散！”
    宋河微微皱眉，表情很快又恢复平静，“不慌老师，咱们这次的方案，如果你看懂了就知道有多稳。”
    “但愿吧。”相晓桐双手搓脸，“我真被对面整崩溃了，每次咱们提升一点，它们也跟着提升一点，永远压一头，快给我压出心魔了！”
    “咱们的也好了！”李工高声道，“各组，最后验收！”
    “处理器核心正常！”有工程师喊。
    “运算区正常！”
    “存储器正常！”
    “输入输出区正常！”
    “仿脑转化区正常！”
    一连串的正常，整台超算组装完毕！
    “可以了！”李工冲角落两位设计者打手势。
    几十名工程师表情各异，默默注视两位首长。
    宋河和相晓桐默契地同时起身，来到控制台前。
    “跑分？”李工问。
    “跑！”宋河猛点头。
    李工敲打键盘，玄烛超算样机开始跑分！
    屏幕上弹出玄烛超算跑分测试，短短几秒后，月脑6号也同时开始跑分！
    宋河眼神一凛，是凑巧，还是对面刻意打擂台？
    无所谓，这次赢面巨大！
    屏幕上闪过一连串简单数学题，被玄烛砍瓜切菜解决，开局顺利！
    转眼间，进入难题部分！
    围观众人集体忘掉呼吸，雕塑般眼都不眨。
    泰勒级数题，秒了！多变量微积分，秒了！
    散度定理、矢量空间、张量……全部秒了！
    李工眼中闪过惊喜，“上次测到这里，卡顿已经很严重了！”
    话音刚落，车间里响起轰鸣声，玄烛超算散热全开，终于进入满功率状态！
    “这回才刚刚开始发力！”宋河微笑，“这次玄烛不是升级，是一次进化！”
    越发复杂的题目在屏幕上冒出，解题步骤越拉越长，玄烛超算也开始吃力。
    吃力归吃力，题目却一道道解开！
    实分析、欧式空间、复变函数、全纯函数、布尔代数……
    “破纪录！”李工激动，“之前从未走这么远过！”
    围观工程师们兴奋，能在这当工程师的全是高材生，大学时数学拔尖的存在，即便如此，屏幕上的题目也开始让他们眼花缭乱了！
    玄烛超算的数学理解能力，正在爆拉人类！
    漫长的等待，玄烛超算迈入李代数题目，终于频频出错，跑分测试定格！
    一瞬间，车间里变得异常安静。
    玄烛超算的散热声停下来了，围观众人屏住呼吸。
    几秒后，双方跑分成绩同时弹出！
    【1.月脑6号分！】
    【2.玄烛登月版分！】
    分数一出，全场傻眼！
    所有人的心脏被震撼狠狠攥住，从头到脚发麻，说不出来话了！
    上词测试分数还是百万，短短三天时间，暴增至近五百万分，如此夸张的涨幅放在科研史上也是奇迹！
    甚至不是一台超算涨，两台超算全是这种涨幅！
    所有人脑子宕机，跑分结果超出大家接受范围，不知作何反应了。
    这感觉好比穿越者回到长平之战，献给赵军几万支冲锋枪，赵军刚要嘎嘎乱杀，岂料对面秦军把重机枪掏出来了！
    战场骤然间子弹横飞，明明三天前双方还在放箭互射！
    “对抗！”宋河突然说。
    懵懵的李工反应过来，敲击键盘。
    对抗赛开打！
    开局，双方基地蓬勃发展。
    空投、流星雨轮番落下，滋养或蹂躏月球基地，月表建筑不停建起又毁坏，犹如微型文明的兴衰，在风调雨顺和天灾横祸中跌跌撞撞成长！
    宋河死死盯着能量差，双方能量差居然很小，起起落落维持在3%的差距内，前所未见的势均力敌！
    双方基地飞速孵化出七八个小基地，宛如大城市附近拱卫的小县城，成百上千的运输车和机器人繁忙运转，将太阳能板铺满整个月表！
    两边基地发展到鼎盛时，彼此发现，大战爆发！
    小股侦察部队互相渗透，在边境线大打出手！
    几次碰撞后，两边均没占到便宜，不约而同组织大军迂回包抄，试图绕远路奇袭敌方！
    好巧不巧，双方派出的奇袭大军在旷野里迎面遭遇，狼狈混战！
    激光武器和抛射炸弹猛烈轰击，大型车辆如骑兵般高速碰撞，烟尘散去后，满地金属零件熠熠发光，机器人们肝脑涂地！
    “棋逢对手啊！”李工拧着眉毛，“哪边胜率高点？”
    “难说。”宋河摸着下巴，沉思许久又重复了一遍，“难说！”
    双方超算使出浑身解数，一轮轮派出规模不等的部队进攻，佯攻、迂回、包抄、突袭……战况骤然变得无比复杂！
    突发事件逐步升级，流星雨和空投的规模越来越大，两军迅速学会围绕天灾战斗，千方百计把敌军引入流星轰炸区，想方设法夺走敌人的空投！
    屏幕上战况激烈，每分钟数百台机器人战死，数十座建筑被夷为平地，同时又有更多地下和月表建筑拔地而起，潮水般的新机器人从空投箱里涌出！
    围观工程师们倒吸凉气，小声议论：
    “这回打的真凶！不能叫战役，这是全面战争！”
    “脱离现实了，啥国家有实力送机器人军队登月啊？”
    “超算指挥能力可以啊！同时微操几百个战斗单位，这技术人类完全做不到！”
    “打这半天不分胜负，是不是有机会赢？”
    “妈的！赢一回吧！前面全输了也无所谓！决赛赢就行！”
    车间里气氛火热起来，所有人暗暗捏紧拳头，犹如围观比赛的球迷，额头热汗直冒！
    几个月的疯狂奋斗，几个月的超算军备竞赛，终于抵达最终大决战！
    突然，相晓桐惊呼一声，“能量差拉开了！”
    宋河目光一凛，己方能量正在逐步建立优势！
    5%！10%！15%！
    随着能量优势成功建立，玄烛超算的大军越发气盛，开始在边缘取得一系列战斗的胜利，摧枯拉朽冲破敌军防线！
    胜仗！胜仗！胜仗！
    “杀！”有个工程师忍不住喊。
    没人笑话他，现场所有人热血上头了，马上有工程师跟着喊！
    “杀！”
    “往老巢杀！玄烛顶上去！”
    “杀杀杀！往前冲！杀穿月脑！”
    车间里气氛沸腾，宛如酒馆里一群喝高的球迷在呐喊！
    空投再度扩大规模，浩浩荡荡的空投箱下雨般落入双方阵营，月脑超算猛烈收缩战线，全力争夺空投！
    能量差突然缩小，空投雨改变了整个战局，短短几分钟，玄烛的能量优势消失，月脑凶悍翻盘！
    敌人翻盘没浇灭车间里的热情，呐喊声反而更加震耳欲聋！
    工程师们吼的脸红脖子粗，他们也知道冷血的超算不吃呐喊助威这一套，但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只能吼出来才痛快！
    月脑没能嚣张多久，玄烛稳步翻盘，艰难奋战，一点点将能量差拉平！
    差距10%！差距5%！差距1%！
    玄烛即将拉平能量差距的一瞬间，屏幕突然黑了！
    惨烈的战局突然消失，玄烛超算的轰鸣声也迅速小了下去，停止运转！
    呐喊的工程师们静了几秒，随即破口大骂！
    “卧槽啥情况啊！”
    “不会网坏了吧！马上赢了咋偏偏这时候坏啊？！”
    “真特么离谱！这眼看要赢了啊！”
    李工扑到备用控制台前，手忙脚乱查找原因，暴躁地把键盘砸的咔咔响。
    宋河几乎吐血，杀的兴起停了，不是一般的难受！
    “咋回事啊？”相晓桐脸色难看。
    “测试平台故障，瞬时数据量太大，给服务器挤瘫痪了！”李工查出原因。
    “还能从存档点重开吗？”宋河连忙问。
    “稍等我问问。”李工摸出手机。
    宋河唉声叹气，胸口堵得慌。
    突然，兜里手机震动。
    他拿出来看，是王将军的电话。
    “将军，我们正在……”宋河接通后说。
    “我知道，十分钟后开视频会议！你们、我、月脑团队，三方会议，准备一下。”王将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