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稍有见识的人都不会真的信奉这些。
乌拉那拉家得女儿,从出生就注定了不凡。
所以费扬古在培养女儿这方面也颇费心力。
宜修被叫醒时,月亮还高悬在半空。
此时,宜修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把自己搞成嫡女了。
以前她想睡到几时就几时。
现在却不得不每日早起了。
客观来讲,宜修承认柔则的优秀,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早起刻苦中得来的。
穿好衣服,吃完早膳后,宜修带着剪秋来到了往日里只需服务柔则一人的乌拉那拉府的闺塾!
宜修进去时,柔则已经拿着书本在温习功课。
宜修偷偷看了一眼,是《龙文鞭影》。
看来,人家已经过了识字阶段,开始读一些散文和诗歌了。
宜修憋屈的拿出自己的《三字经》,果然,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都逃不开被《三字经》支配的命运。
不多时,塾师来了。
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落第秀才。
他进来后,目光淡淡的扫过宜修,最后将注意力集中在柔则身上。
先是抽查了一下昨日学习的内容,柔则答的还可以。
属于无功亦无过。
通俗来说就是都记下了,但是没什么灵气。
塾师又教了一些新内容后让她自行学习后转身来到了宜修这边。
刚才在教柔则时,这位夫子就一直观察这个据说是被姨娘偷偷换走的小女孩。
很明显,和他一直教的柔则不同,这位小姑娘听到他讲课时目光灼灼。
她是真的喜欢这些课程,
而柔则不同,她更喜欢琴棋书画舞。
对于跟着他学习经史子集更多的是抱着一种完任务的心态。
一个教书育人的夫子,最大的渴求便是遇到一个好学的学生。
这是互相尊重。
他问宜修“听说你还未学习过认字,那我今日便教你认字吧!”
柔则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夫子,夫子平日里与她说话,从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严肃有礼的样子。
为何与宜修说话却多了一些和蔼和欢喜。
她的心里立马生出了些许不舒服。
她从来都是众星环绕的,从来都是被偏爱的。
可是妹妹第一日上学就抢了夫子的关注。
同时,她又有一些懊恼,妹妹一直在姨娘那受苦,她刚来,大家对她多一些关注是应当的。
她不应该为此难受的。
可是,心里的那股劲却过不去。
尤其是在听到夫子和宜修接下来的对话后,她的这种不舒服到达了顶点。
她听到宜修回答夫子的提问“夫子,我识字的。
以前,姨娘看书,看到激动处总会念出声来。
我因为无聊,会记住姨娘念的内容。
姨娘看完后,会将书丢在一旁。
我就对着书和姨娘念的内容一个一个的比对。
用这种办法,识了不少字。”
她听到夫子诧异的问“确有此事?那你可否将你面前的三字经给我读一遍。”
然后她就听到了宜修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她多么希望宜修能读错几个字,可是整本三字经下来。
她竟是一字没错。
夫子不信奇的让她读了百家姓千字文。
都是一字没错。
最后的结果就是宜修以七岁之龄跳过了识字阶段直接跟柔则一样开始学《幼学琼林》《龙文鞭影》等知识类课本。
而柔则走到这一步用了三年。
接下来的琴棋书画舞柔则在宜修的身上更是深受打击。
她一直以冰雪聪明蕙质兰心聪明伶俐自称。
如今被宜修打落尘埃。
放学后的柔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匆匆离开。
都顾不得和宜修打招呼。
宜修看着她的背影笑了。
她的目的达成。
她要装小可怜总不能事出无因吧。
如果一个七岁的孩子无缘无故的就懂得韬光养晦藏巧于拙,只会被人说成心机深沉。
那样有悖于她以后要走的路。
费扬古下值刚刚回府,就被教女儿读书的陈夫子堵到了门口,直言宜修是个少见的天才。
他不建议宜修和柔则一同学习。
不然时日已久,两姐妹必生嫌隙。
他教书已久,怎么可能没看出柔则心里的那些小心思。
宜修是个有灵巧心思的,出于爱才心里,他愿意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同时,他的心里又有些淡淡的惆惘。
这个时代,女子太过聪明是好处吗?
读太多的书,知道的太多,看的太过明白,能在这个时代过好吗?
恐怕,更痛苦了吧。
他一时都想不明白该怎么教她了!
他从来不觉得女子有才便是德,他一直觉得不管男子还是女子,读书都能明理。
况且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最初释义便是女子有才但不炫耀便是有德!
可后来,这句话便被曲解成了这样。
也许就是他这种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心态所以屡屡落第吧。
他刚想跟费扬古商量一下宜修的教学问题,就有下人来请,说是夫人请他去她那边用晚膳。
费扬古一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就给陈夫子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会考虑的。”然后转身匆匆走了。
定是柔则受了打击难受了。
陈夫子看到费扬古如此紧张柔则,而他说起宜修时,他的情绪没有明显的起伏。
顿时明白了。
看来那个孩子今日定要遭罪了。
都怪他,没有打听清楚情况,贸然夸赞!
现在后悔已晚。
费扬古赶来时,柔则正趴在觉罗氏的怀里揉着眼泪。
看到他,老远扑过来,泪眼盈盈的问道“阿玛,柔则是不是很笨?”
费扬古这个壮的跟山一样的汉子一下慌了神“怎么会?阿玛的柔则一直都是蕙质兰心聪明伶俐的。”
“可是......”柔则委屈的抽噎着“今日夫子们都在夸赞妹妹,说妹妹天赋异禀,是少有的天才。”
“柔则不哭,不管怎样,阿玛额娘永远疼你。”
费扬古耐心的哄道。
“真的吗?”柔则不安的问。
此时,她真的有些怕了,怕那个从前卑微如尘埃的妹妹会凭借她的聪明夺走阿玛额娘的喜爱。
她怕她不再是这个府里最受宠爱的人。
她迫切的想做些什么,好阻止这可怕的一切发生。
遂又对费扬古说“可是,我还是好难受,我怕我不是最聪明的孩子了,阿玛额娘就喜欢妹妹不喜欢我了。”
费扬古只得再次哄道“不会。”他只是一个武将,说不出好听的话。
可是这样的回答显然不会令柔则满意。
眼泪一粒粒的落下来,可她倔强的不肯哭出来,只犹如受惊的小鹿一样看着费扬古。
“老爷,你想想办法呀?你看柔则都这么伤心了!”觉罗氏看不下去女儿如此神情。
帮着她逼迫费扬古给个决定
可是费扬古此时心里很乱,陈先生说了,宜修读书有天赋,很聪明。
这样的人坐在皇后之位绝对比柔则合适,也更能为家族谋好处。
他若此时帮女儿和渐渐变得有些陌生的妻子一起剪断宜修的翅膀,那就是对家族的不负责任。
她以前还有过让柔则替代宜修成为皇后的想法。
但是看今日陈夫子对宜修的态度,这个想法已经被他打消了大半。
既然还存了让宜修继续当皇后的想法,那就不能让宜修寒了心。
觉罗氏和柔则看到费扬古这么长时间不表态。
两人的心里更慌了!
尤其是柔则。
看吧,只是短短几天,宜修已经能让父亲这般偏袒了。
若是换作往常,这个家里,不管是谁,只要惹得她伤心,阿玛就会立刻下令责罚他的。
就是哥哥也不例外。
“老爷,宜修毕竟在沈姨娘身边呆了那么久。
过一段时间就是明珠大人的生辰了,我还要带她出去交际。
不如我找个嬷嬷给宜修好好教教规矩,顺便也学学女戒吧。
不然就这样贸然出去,难免损害家里的名声。
您说呢?”
费扬古听了觉罗氏的这句话,顿时茅塞顿开。
对啊,这件事完全有两全之法。
他为何没想到了。
这样柔则得到了幸福,而宜修得了后位,为家族谋划未来,还能为柔则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