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在铁路医院工作很多年,铁路大院的人平时有个头昏脑热的,都是找她解决。
省事,还不要挂号费。
沈医生也不嫌烦,她从来都是耐心温柔,对大家的请求尽心尽力,能帮则帮。
尤其是马魁这位让人敬重的英雄,她是打心底里佩服。
马魁还没进去的时候,她对他就很照顾,他进去了,沈医生对他的家属更是尽心。
所以这会马燕来请了,就算马燕她们已经不住在铁路大院了,她还是想都没想,拿起药箱连鞋都顾不上穿好,跟着哭得无助的马燕就走。
汪新跑过来,看见两人急三火四的,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间,也跟在后面走了。
“燕子,别担心,阿姨会没事的。”路上,汪新安慰着一路抽抽泣泣的马燕。
马燕的身上一直好像扎着尖刺,他好久没看到那个柔弱无助的马燕了。
这一刻,小时候那个需要他护着的马燕又重新出现了。
“不要你管。”马燕抱紧沈医生的胳膊,她这个时候,不想理汪新。
她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汪新站在那个女人的门前,殷勤的拿着碗碟讨好她。
那一幕,让她觉得刺眼,也觉得刺心。
被马燕呛了一顿,汪新心道,果然如此,马燕还是那个浑身扎满刺的马燕。
不过,他也不计较。
几人到了时,马母情绪已经缓和下来了,那种剧烈的咳嗽也已经停止,但还是在断断续续的咳嗽着。
不过这是老毛病了,她没在意。
看到沈医生和汪新,她愧疚道:“实在不好意思,惊动你们两个了,我其实没什么大碍了。
沈医生,汪新,你们俩赶紧坐,我去给你们端饭。”
“素芳,我还是先给你瞧瞧吧。”沈医生沉静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道。
“是啊,王姨,还是让沈医生给你瞧瞧,马燕也好放心,”
王素芳看着脸上挂着泪珠的女儿,心下有些愧疚,都怪她不争气的身体。
女儿缺少了父亲的陪伴,这些年没少受苦,好不容易她长大了,过了两年安生日子,现在又要担心她这不中用的身体,她的女儿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好吧,看看吧。”王素芳说。
沈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道:“应该还是旧疾,肺气肿的原因。
这个病虽然不能根治,但好好养着,问题也不大。
嫂子,你要保重身体。”沈医生郑重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去给你们端饭,你们坐一会儿。”王素芳忽略了沈医生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谁都知道那是一句空话,她怎么保重?
这家里的里里外外都需要她操持,女儿的事情她也要时时上心,还有老马…他已经被判劳改十年了啊。
每每想起这个事情,她就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
她的丈夫,曾经是意气风发,令罪犯闻风丧胆的铁路刑警啊。
经他之手抓到的罪犯成千上万。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每抓到一个罪犯时,在她面前眉飞色舞的讲述他破案过程的样子。
那时候,天是那么的亮堂,他额头上的汗珠,讲起破案时熠熠生辉的眼睛和绚烂的笑容,是那样的夺目。
可是,谁又能知道,有一天,他会沦为罪犯。
他该如何承受这样的落差啊。
“我们不吃了。”沈医生起身道,马燕母子的日子不好过,她们怎么好意思还吃她们的口粮。
“对,王姨,我爸已经做好饭了,他等我好一会儿了。
我再不回去,他该着急了。”汪新起身道。
王素芬略一思忖就知道他们的意思,她没有拂了他们的好意,默认他们离开。
留他们吃饭,才是为难他们。
汪新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父亲坐在灯光下等他,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不用想都知道,父亲已经热了很多遍了。
他道:“爸,你可以先吃,不用等我的。”
“汪新,你回来了呀!”汪永革接过汪新脱下的衣服挂起来,又替汪新倒好了洗手的热水,道:“你先洗手,我去盛饭。”
“爸,你坐下,我去。”汪新道。
但是,汪永革已经走了。
他知道儿子不能娇惯,可是,他已经娇惯了将近二十年了。
饭桌上,两人谈起马燕母亲的事,汪永革有些紧张的问:“她没事吧?”
汪新道:“沈医生说是老毛病了,是这些年太过劳累所致。
沈医生还说,这病是慢性病,需要好好修养,可是马燕的父亲不在,所有的家庭重担都压在王姨身上,她怎么可能有修养的机会。
这是一个无解的题。”
汪永革听到这里,手捏紧了筷子,迟迟没有动桌上的饭菜。
“你吃啊,爸。”汪新提醒道。
“我吃着了。”他说,然后掩饰性的快速刨了两口饭。
那些过往的事情,纵是他已经做了决断,可是十年来,还是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
是他对不起马魁,对不起马家一家,可是…他看了看坐在他对面欢快的吃着饭的儿子,心道:“他无悔。”
为了转移话题,汪永革问起汪新和姚玉玲的事情,他道:“你今天去小姚家里干什么去了?”
汪新道:“她让我代她买几个碗,顺手的事,我就买了送过去了。”
“小姚很漂亮,但不宜家也不宜室,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家庭。”汪永革道。
他觉得他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有些不合时宜。
但是,姚玉玲美艳动人,汪新这样的毛头小子很容易被她折服。
所以,还是提前打打预防针比较好。
“爸,你说啥了。”汪新道:“我对小姚没什么想法,我就单纯帮个忙。”
“这样就最好了。”汪永革道。
他对姚玉玲没有意见,但是前提是她不嫁到他们家来,祸害他的儿子。
“你什么时候还去学校?”汪永革问。
“再过两天,拿个毕业证就回来了。”汪新回答道:“到时候我就能跟小年,大力他们在一个列车上工作了。”
汪永革瞥他一眼,他当然知道,因为那是他走的门路。
那辆列车上,都是他们相熟的邻居,汪新初出茅庐,还有人照顾。
第二天一早,汪新就去找蔡小年和牛大力给姚玉玲挖地。
牛大力不在,蔡小年不想起来,只得汪新一个人去。
汪新干了没一会儿,就看到牛大力提着两个碗走了过来,看到他,牛大力冷声道:“汪新,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