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么说的话,我们这的所有人都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了是吧?都得把手里的东西捐出去才对是吧?”陆车长怒道。
他指着谭小厌说道:“那你捐了吗?
小姚她穿她自己的东西,能有什么错?
她没偷没抢的,怎么就不能穿了?
你一向是个老实的孩子,今天是魔怔了吗?抓住人家小姚不放。
我寻思她也没惹你啊。
再说她一直乖乖待在她的广播室,也没惹你的机会啊。”虽说就这一点来说,陆车长也觉得小姚有些太过张扬。
大家都简朴节俭,小姚在这个大院里就像是异类,难免引起大家的嫉妒和不舒服。
可以对错来论,这件事谁也说不出一句错来。
再说,人家那样的美貌,不想浪费好好打扮也说的过去。
他年轻的时候,还总偷着照镜子了。
谭小厌听闻陆车长的训斥,偏过了头,心里不服气道,姚玉玲怎么没惹她,姚玉玲抢了她好不容易盯上的能带她出泥潭的浮木。
况且她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看见太耀眼的东西或者人就觉得刺眼,她控制不住的想毁了,她不觉得有错。
谁让姚玉玲如此张扬不知收敛,处处出风头。
谁让她吸引得牛大力那个木头像是着了魔一样的跟在她屁股后面。
她已经努力在忍耐了,但是没忍住。
既然忍不住的话,那就放纵自己心中的恶吧。
毕竟她已经活得那么辛苦了。
她道:“反正我觉得姚玉玲有成为资本家的风险。
再说抓小偷是她一个人就能抓到的吗?大家没有帮她吗?凭什么好处她一个人拿。
让我们大家眼睁睁的看着。”
“我说了好处只给小姚一个人了吗?”陆车长被冥顽不灵的谭小厌气到了,他说:“我们车也会被评为先进列车,这对年终的奖金有什么影响你不清楚吗?”
他走到谭小厌面前,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说:“小厌,人各有命。
我知道你这孩子不容易,但你的不容易跟人家小姚没关系。
你好好工作,日子会好的。
相信你陆叔好不好?”
“我好好工作有用吗?”谭小厌不为所动:“我就是个临时工,有什么奖励和福利跟我有关系吗?
陆叔叔,我才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可是你们都在偏袒姚玉玲。”
想到这里,谭小厌红了眼眶,她委屈道:“再说,就是有关系,东西能到我手里吗?我爸妈还不是给了我叔叔家的弟弟。
我也是列车上的一员,我也为列车做了贡献,我吃一点肉怎么了?
姚玉玲凭什么不同意。”
谭小厌身世坎坷,现在又说的这么可怜,大家虽然觉得有些不地道。
可是,和小厌相比,小姚过得太好了。
所以,都隐晦的看向姚玉玲。
“陆车长,我愿意。”姚玉玲出声道:“这的确是我们车上所有人的功劳,肉理应大家一起来吃。
但是两斤肉做出来分到每一个人手里的话,可能连塞牙缝都不够。
这也是我一直在迟疑的原因。
我刚来大家就很照顾我,我早就想请大家吃一顿的。
奈何我才上班没几天,没发过粮票和副食品票。
我粮食不多,也没什么蔬菜,所以才一直拖着。
准备下个月了请大家吃饭。
既然小厌姑娘闹着要吃肉,那我就今天请大家吃。
只是还请大家千万别嫌弃我的寒酸。
也希望这一顿肉能换来小厌姑娘的不针对。
”
“你天天换新衣服,你说寒酸谁信呢!不想给大家吃就直说。”谭小厌不屑道。
“我想给大家吃,因为大院里的婶子和叔叔都是难得的好人。
遇到他们,我常常感觉到庆幸。
但是你,说实话,我的确不想给你吃。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一次次莫名其妙的针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哪里冒犯了你。
要知道你最开始的那番话若是没有陆车长替我澄清,我在这个大院很可能就孤立无援名声尽毁。
就在刚刚你还在说我有资本家的倾向,你还说我勾引罪犯。
这那一条拿出来不是灭顶之灾。
你几句话就把我和大院的其他人搞成了对立关系,我却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恨。
我甚至连话都没跟你说过。
你如此任性妄为,是不是以后看谁不舒服了,就可以胡乱编造话语搞分裂搞隔离了?
甚至诬陷她,向上级举报什么的。
旧社会时候,被流言蜚语逼死者不知凡几。
你当真以为那些不实的言论是轻飘飘的吗?
念你是初犯,念你一个女孩子却以这个字为名字,也是看在各位婶子和叔的面子上,我没跟你计较,你非但不反省,还在步步紧逼。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我把我的肉拿出来给你吃。
是你你愿意吗?我看着像冤大头吗?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也不是面团捏的,还请你适可而止。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姚玉玲话音一落,大院里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们一直觉得小厌这孩子不容易,可怜。
可是她今天做的事的确不地道。
还有她这心思也太阴暗了点。
看一个人不顺眼就能说出毁人前程的话。
那…大家的心里不约而同的升起了一股寒意。
这个可怜的孩子终究是变了,这样的性子以后一定要远离,不然那句话说到她敏感的点上,她岂不是记恨上了你,时时刻刻伺机而动等着报复。
还是小姚这孩子敞亮,有啥事就说出来,还知恩图报,尊重她们这些长辈。
“小姚啊,你这孩子这么客气。
我们就给你指个路,关心你一下,你就放在心上了。
这样,这肉我们不白吃,我去给你拿点菜来。”陆婶说,丈夫都力挺小姚了,她当然要和他态度一致。
再说这小姚虽然张扬了点,但品性没什么问题,是个好孩子。
“我那里有土豆,我给你拿两个过来。”牛大力赶紧响应道。
他还给大家说:“叔婶们,小姚做饭真的很好吃,你们不信可以问汪新。
前几天,我们帮她干活,她给我们吃了菜饼子,香得我们差点把舌头都吞了。
土豆蔬菜你们院里多多少少都种着,不值当什么,拿出来一点让小姚做。
相信我你们吃不了亏。”
“肉谁做不好吃??”谭小厌反驳道。
“谭小厌,你有病啊。
小姚怎么着你了,你处处跟她过不去。”牛大力道。
他虽然被姚玉玲的话打击的一颗心七零八落,但是维护姚玉玲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你…”谭小厌受伤道:“她都看不上你,你还维护她,你天生下贱吗?”
牛大力对于看不上的女人,一点精力都不想浪费在对方身上。
所以,他说了一句:“滚”就对大家说:“我们拿菜过来到小姚家集合吧。”
牛大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有吃肉的机会,谁愿意放过,纷纷去自家拿土豆和菜去了。
姚玉玲看到这里,对陆车长道:“东西是大家拿来的东西,我知道大家不会说什么,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大家拿来的土豆和其他蔬菜就不拿进我的屋子了。
我把炉子搬出来在院里做,大家看着我,顺便一起聊聊天,热闹热闹。
车长,您觉得呢?”
“小姚,委屈你了。”陆车长道。
这年头肉有多珍贵,谁都知道。
最主要的是,这两斤肉是为了补偿小姚才给她的,那个小偷在被押下车的时候逃了。
临走前,他还放话,让姚玉玲小心点,这个仇他一定要报,迟早他会玩死姚玉玲。
这才是他给姚玉玲买肉的原因,他觉得他愧对姚玉玲。
那两个乘警也站在不远处,他们同样一脸愧疚自责的看着姚玉玲。
她那么勇敢的帮助他们抓住了小偷,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审问,就让他逃脱了。
最主要的是,那个小偷还仇恨上了姚玉玲这个让他跌了一个大跟头的人。
可是,其他人还不知情,还在以能吃她的一点肉而沾沾自喜。
要知道,这些肉是以她随时处在生命危险中为代价换来的。
两个乘警看到了站在角落里阴沉的谭小厌。
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走到谭小厌前面道:“谭小厌,别以为我不知道。
听到车里有小偷,他很可能还带了凶器的消息,你跑得比谁都快,藏得比谁都严实。
只不过,你的行为虽然有失道德,但到底是正常人的反应。
毕竟不是谁都有小姚的觉悟和勇气的。
只是,你那样做了,你是哪里来的脸跟小姚要肉吃的。
我们都没要,我们觉得那是她应得的,甚至我们觉得还不够。
谭小厌,识相点就回去吧,别逼我暴露你的德行。”
谭小厌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从小到大,除非邻居接济,不然她还从来没吃过肉。
她要吃,她怎么可能不吃。
再说,她已经如此可怜,如此不容易了,这些人为什么非要逼迫她。
她道:“可是,姚玉玲自己说的,要请大家吃的。
你多什么事?
你不会是也被姚玉玲那副皮囊吸引了吧?”
“谭小厌,你就非得这么肤浅才行吗?
不管是什么事情非要扯到男女那点事上去才行吗?
你要知道,这世上有大义,有格局。”乘警道。
“别说了,我们走吧。”另一个乘警道。
他们已经很对不起姚玉玲了,满心的愧疚和懊悔驱使着他们应该做点什么。
“不就是一点肉嘛,你放心,她能拿到,但我能让她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