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陈府,陈中启依旧在等她。
“大伯,我不是让你睡着回笼觉吗?”
“不听你说,我怎么睡得着。”
晁冷在他对面坐下,陈中启就急着问:“如何?”
和皇帝一样迫切。
“潜入大营很顺利,说来也巧,那北狄元帅竟然病了,想来暂时打不起来了。”
“病了?”陈中启疑惑地看着她,“你确定他病了?”
“嗯。”
“不是你动的手?”
“嘿嘿,”晁冷干笑一声,“北狄大营哪里是那么好动手的地方。”
不好动手,不会不能动手,也不是没动手,她像是否认了又似没否认。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事面前,她绝对不会把把柄说给人听。
无论是谁,嗯。
顿了下,她又补充一句,“嘿,大概是北狄国运不行。”
陈中启瞪眼,呸,我信你个鬼!
晁冷又是嘿嘿一笑。
“在北狄元帅的帐中搜到几封信,我交给陛下了。”
“郑家的?”
“不是。”晁冷摇了摇头,食指往上指了指。
“太子?”
“嗯。”
陈中启眉头皱了皱,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出声。
“这罪,够砍头的吧?”晁冷忍不住问道。
陈中启缓缓摇了摇头。
“就这,还不死?”都通敌叛国了,还不死?
“陛下爱子,只怕下不了这个狠心。”
“太子年少时,聪敏仁孝,恭谨有礼,颇得陛下欢心。记得当年,太子行冠礼那年,生了一场病,从来不信佛也不信道的陛下却请了道士李英来为儿子祈福,等太子病愈后,陛下又召度三千人出家,并特地修建了明华观和普济寺,还将狱中的囚犯减免了罪行,以此为儿子祈福。后来太子再次生病,陛下下旨请千余国高僧波颂为儿子祈福,太子病愈后,陛下大喜之下,赐了绫帛等六十段与及时服十具给波颂,同时也因为太子多病,陛下为了不让他太辛苦,特别准许他不用多读书……”
“现在你知道,陛下有多疼爱太子了吧。”
“当然,陛下也不独爱太子,对珩王也爱护有加,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保住他的命,把他秘密送出去学武。”
听他这么说,晁冷表示很无语,她一直都听说帝王无情,没想到当今皇帝倒是个另类。
由此可见,皇帝以前确实没想过改立储君。
由此也能想出闵珩有多憋屈,眼睁睁看着仇人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他却无能为力。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必容不下闵珩,而皇帝传位给太子,就等于没把闵珩的命当回事,也难怪闵珩对他态度不好。
“不过,此事定是郑家谋划,书信却是太子印信,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陈中启道。
“嗯?伯父的意思是,郑家是故意的?”
“是啊,这事若是成功,自然于郑家有利,若是失败,可推给太子,太子毕竟是陛下的儿子,郑家要想脱罪,应该不难。”
“可是,若是太子抵罪,他们扶持的人不就垮了?”
“只要郑家不倒,垮了一个再扶持一个就是了,你可知道皇九子也是皇后抚养的,不过今年才七岁。”
“皇九子?”
“皇九子生母早逝,若是太子不行了,郑家定会扶持皇九子,虽不是亲生,只要把皇九子寄在皇后名下,便也是嫡子。”
“哦哦。”
“这太子也好惨啊,看来也不过是颗棋子,如今这颗棋子,快要变成弃子了?”
“可太子毕竟是皇后亲儿子,她能愿意放弃太子?”
陈中启笑笑没说话,自古以来,为了权利放弃亲儿子的何其多,这就是皇权斗争,残酷又真实。
而扶持幼儿,更好拿捏,太子已经是块烂泥,不如重新扶持一个。
“这么说,这次还是搞不掉郑家?”
“时机不合适,你别忘了,东北的军权还在郑家手里,要不然陛下早就动手了。”
陈中启停顿片刻,似是自言自语,“不过,应该不长了。”
晁冷明白,皇帝不想与郑家明着开战,他在等一个契机,把东北兵权收回的契机。
从皇帝以前上位的事迹来看,狠辣、果决、无情,谋而后动,连根拔起,让人连还手余地都没有。
他有勇有谋,驭人有术,脑子又非常清醒睿智,凡事擅于隐忍,是个可敬又可怕的人。
“寅时了,去歇一会吧,稍后还要早朝。”
“是,伯父,你也休息一会。”
“好。”
两人结束谈话,各自回房休息。
而郑家,郑石父子俩也还没有睡,一只鸽子扑棱棱飞进院子,落在一处窗台上。
无忧解下鸽子脚上的小竹管,进屋递给了郑石。
郑石抽出其中的纸条看了一眼,交给了郑经。
郑经神色凝重,“父亲,你说陛下半夜召那小子入宫为何?”
郑石也在思索,半夜召进宫,定然不是小事,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
“父亲,他不会发现了吧?”
“应该不会。”郑石摇了摇头,看向无忧问道:“你的人可见那小子出去了?”
“没有,自从回到陈府,一直没见人出来。”
他的人盯得很仔细,连天空都没放过。
“无碍,就算事发,一切就由太子承担吧。”郑石淡声道。
他这个年纪,什么事没见过,天塌下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要郑家还在,一切就还在。
“歇会儿吧,待会上早朝。”
这一日的早朝气氛很特别。
半年多没出现的郑太尉来上朝了。
不仅如此,今日的皇帝也穿得特别庄重。
一身黑色金丝镶边、绣有金色龙纹的衮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端坐在御座上,双目下视百官,神情庄重而严肃,自有唯吾独尊的王者气度。
朝会开始,百官各就其位。
郑太尉的座位在御座右下方的丹陛之上,也就是太子座位的对面,可见他地位的超然。
只是太子如今被关禁闭,座位正空着。
朝会开始,皇帝与太尉先是互相寒暄,一副君友臣恭的场面。
“太尉年事已高,还为国事操劳,辛苦太尉了。”
“为国操劳,谈何辛苦。”
看两个老家伙惺惺作态,晁冷直呼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