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实,不必如此。”太原雪斋抬起手来制止了小原镇实,“现在情势紧迫,我们需要小笠原家和新野家回来,也需要濑名家的人质回归,不要节外生枝了。”
“小七郎,带他们去吧。”太原雪斋目视早坂奈央,后者闻言立刻就带着人质们走出,生怕小原镇实真的提刀追上来一样。
“此次大败,军心动摇,家督的威信更是一落千丈。不出贫僧所料的话,那两个被俘的备队的士兵被放回回来时,必定带来新的谣言,说先主是你刺杀的。”太原雪斋拍着今川氏元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你这个正牌家督没斗过冒牌的,把大半个远江的国人众都输给人家了,之后今川宗家要难做了啊。”
“我都说了我不擅长军务,是老师你非要让我来的。如果老师你自己来,又岂会被算计?”今川氏元非常懊恼地连连摇头,随后叹道,“到现在我还不明白,那些豪族为什么会背叛我?”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家族之间,只讲‘利益’二字。”太原雪斋苦笑了一声,将分析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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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之间,只讲‘利益’二字。”
与此同时,挂川城西城城下町外等待交换人质的今川良真,也在给亲信们解释他此役的计谋。
“远江与骏河不同,骏河多半是谱代,而远江几乎全是外样。谱代对今川宗家忠心耿耿,先主的恩义更是牢固。因此他们对‘我谋杀先主’的谣言才会这么敏感,一窝蜂地倒向今川氏元,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但骏河的外样跟先主可没什么感情,也不关心先主是谁杀的,他们关注的只是谁能给他们更多的利益,谁能,就跟谁。”
“今川氏元若是主政远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真的有了好处,也都是骏河的谱代们的。可我来了就不一样了,我不比今川氏元,我根基不稳,肯定要更多地依赖他们,给予他们更高的自由度换取支持。而我没有嫡系手下,未来从今川家也好、三河也好,若是打下了新的领土,有不少也要分封给他们。”
“那你说,如果你是远江国人,你愿意跟谁?今川氏元打着‘讨伐弑主逆贼’的旗号,当真可笑。他以为远江都他在骏河见的那些忠臣?还是以为国人众都是他在寺里见的那些好人?”
“所以我定下此计作为副策。濑名氏俊那一线的主策哪怕不成,也可以吸引走他们全部的注意力,而副策就会被忽视。太原雪斋那老和尚不在,谁能察觉此计?我早就和对今川宗家不满的井伊家、天野家等大豪族们约定好了,让他们先将人质交到挂川城,以取信今川氏元。随后我把战场选在天龙川畔,放空本阵,骗敌人过河偷袭。只要敌军一过河,远江的国人们就暴起发难,击破其主军,擒获过河的副军,再以他们去交换人质。”
今川良真冷笑了两声,“上次吃亏了,这次我已经学会了。主策不成,就走副策,你横竖都要中招。人质一到手,远江大半就在我手了,骏河亦不远矣。今川家,终于还是能回到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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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听完太原雪斋的解释,恍然大悟的今川氏元不得不感慨自己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无论如何,现在要先想办法挽回你的威信,不然之后以今川良真那口才来游说,对你的才能失望而倒戈者只会数不胜数,在正面对决里大败实在是太伤了。”太原雪斋回过神来,看向了濑名氏俊,“贫僧听说濑名陆奥之子是在家督授意下和今川良真有所沟通?”
“正是。”濑名氏俊点头应道。
“那便把罪责推到你身上吧,就说你枉顾重恩,卖主求荣,出卖情报给今川良真,招致大败。现在事发,被迫切腹。”太原雪斋毫不留情地说出了惩罚,“如此,便可挽回家督威信,此乃非战之罪。”
“在下愿意承担。”濑名氏俊跪下后抱拳行礼,“家督大殿待在下甚厚,为了在下救母,甘愿让在下将情报拱手送出。如今母亲即将安全返回,氏俊死而无憾,这就切腹已报家督殿下之恩。”
“不可以。我说了,不要再以‘愚忠’和‘死’为傲了。”今川氏元不满地瞪了濑名氏俊一眼,“你还没和令堂团聚呢,不是吗?”
“就说濑名氏俊的侍卫内通了我三哥,他本人御下不严,予以追放,这不行吗?”今川氏元向太原雪斋据理力争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效果不如前一计。不过为师自知犟不过你,就按你说的办吧。”太原雪斋这次倒是非常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今川氏元这才如释重负。
“大殿…”没想到今川氏元会如此袒护自己的濑名氏俊再次怔住了,片刻后已经感动地眼含泪花。今川氏元却只是朝他笑了笑,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拍,低声道:
“濑名,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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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去后,今川氏元被告知大泽基胤求见。其父大泽基相因为居城堀江城身处敌后,不便响应,所以在先前的天龙川合战里严守中立。可是如今今川良真大胜而归,势必会要求全远江国人臣服,大泽家也躲不过这一次。如果届时没办法交出嫡长子大泽基胤的话,大泽家事先就已经暗通今川氏元的事情就会败露,大泽家也必然遭到今川良真的清算。
“你打算悄悄回去是吗?”今川氏元自然明白大泽基胤的难处,善解人意地道,“没关系,回去吧,去我三哥那吧,我准了。大泽家的忠义,我心中已经记下了。”
“在下的确是来请殿下放行的,不过在下回去不是去引马城做人质投降用的,而是要去助家严守城。”大泽基胤跪下后双手抱拳,向今川氏元恭敬一礼,“先祖父当年在远江作战时,一度濒临绝境,是今川家老主公率侍卫拼死救下的,大泽家铭记在心,发誓代代终于今川宗家,怎会倒向弑主逆贼?”
“你们不投降,马上就会遭到5000大军围攻。堀江城只有200余人,算上居民也不过2000,如何防守?我们今川家新遭大败,暂时也无力兴兵,你们外无援兵。”今川氏元摇了摇头,“不必为难。”
“堀江城三面环水、易守难攻,我们大泽家代代相传防御军略,岂会轻易被人落城?”大泽基胤信心满满地用大拇指指向胸脯,“大殿什么时候发兵来救,堀江城就守到什么时候。”
“好,真了不起,我都没有你这样的志气。”今川氏元闻言大笑起来,被大泽基胤的豪情壮志所感染,“但如果真的守不下去了,不妨保住家族性命。今川家已经记下你们的忠义了,绝不追究。”
“不会有那一天的,请大殿拭目以待。”大泽基胤最后一礼后,便转身离去。
“只是好言诓骗你的,回去就投降了。”太原雪斋在一旁看完了全过程,忍不住开口揶揄道。
“凛然正气,岂会是宵小之人?”今川氏元不为所动地摇了摇手指,随后对太原雪斋道,“老师愿不愿意赌一赌?你赢了,我一个月不碰蹴鞠、和歌和花鸟图。我赢了,老爷子你一个月不喝酒吃肉逛鲸屋。”
“这不是要了为师的命嘛……好好的师徒,干嘛要赌命呢?为师今晚还要去挂川城的鲸屋快活呢,那里有个花魁,为师可是垂涎已久了啊…哈哈哈哈…”太原雪斋边说边憨笑起来,嘴角都挂着一地哈喇子。
“为老不尊。”今川氏元没好气地抱怨道。
“马上要收拾你这臭小子战败留下的烂摊子了,为师还不得先放松一下?”太原雪斋反过来瞪了今川氏元一眼。
“我知道我不行,我也从来没说过我行,是老爷子你非要推我来远江的。”今川氏元越想越是生气,索性撂挑子不干了,“说好我当家督后不理政务军务的,远江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我就回今川馆踢蹴鞠、赏花鸟、吟和歌去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我本来也不喜欢这些东西,谁愿意把大好时光浪费在这儿?”
“行,我准你几个月假,你去京都玩玩吧。京都不比小小的今川馆好玩?”太原雪斋笑眯眯地凑近了今川氏元身旁。
“真的?”今川氏元有些惊喜地抬起头来,京都可是他最喜欢的风月之地。可是在看到太原雪斋那眼神后,熟悉自己老师的今川氏元就有些警惕起来,“怕是没有这样的好事吧?说,老爷子想让我去干什么?”
“平定远江的主策走不通,就只有走为师的副策了。”太原雪斋在今川氏元的肩膀上使劲拍了拍,“你去京都,拜见公方殿,朝廷和幕府里都已经帮你打点好了。幕府说,只要你人到,表示诚意,公方殿就会把‘晴’字赐给你。之后你再请公方殿裁决今川家家督之争,让他把家督之位判给你。大功告成后,你带着大义名分回来,看看远江还有哪家豪族不从?”
“幕府将军赐字?”今川氏元闻言一愣,随后苦笑道:
“那我又要改名叫今川晴元了吗?好难听啊…真是没办法呐。”
“臭小子,将军赐字你还一堆要求?”太原雪斋哭笑不得地摇头。
“可以让将军把通字赐给我吗,我觉得‘今川义元’还不错。”今川氏元笑嘻嘻地朝太原雪斋做了个鬼脸,随后便在太原雪斋臭骂他之前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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