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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裴晓飞”提在了空中,四肢完全没有着力点,唯有重力在不知疲倦地撕扯着颈部的肌肉。
周遭的一切在我眼中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照片,鲜明的油墨渐渐褪去,形状变得模糊不清。
色彩在视野中流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融化、重塑,化作了另一幅难以理解的抽象画。
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跨越一道无形的界限,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重新感受到了希珀尔权柄与力量的存在。
它起初只如同绵延不绝的小溪,但很快就在全都默契地汇集一处,化作了奔腾咆哮的大江大河。
这股熟悉而陌生的力量淌过全身,驱散了我心头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我直接反手抓住了“裴晓飞”的手腕,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应该不至于对人类的身体造成损伤。
然而,指尖传来的触感却与记忆中人类的温度相去甚远,那份冰凉仿佛来自某种非人的生物。
这种异常的触感让我心头一凛,但还来不及多想,我就猛地一翻身,借力将他摔向地面。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震颤,厚重的烟尘顿时呼啸着四散开来。
尘埃在空气中肆意飞舞,模糊了一切本就扭曲的轮廓,也遮蔽住了我的视线。
我一边牢牢地抓住“裴晓飞”的手腕,不让他得以挣脱,一边驱使狂风吹散这阵烟尘。
而在这一整个过程之中,“裴晓飞”竟然毫无反抗,安静得令人不安,与方才那副凶残的模样判若两人。
随着厚重的烟尘散去,像是有一道帷幕在我眼前被缓缓拉开,每一秒的等待都让我感到心跳加速。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那些扭曲而抽象的色彩如同退潮般消逝,世界的轮廓重新在我眼前成形。
“你……”是谁?——这句话刚到嘴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眼睛因惊讶而睁大,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定睛看去,被我狠狠摔到地面上的哪里是什么“裴晓飞”,而是一身狼狈的玄子。
他的一头白发凌乱不堪,脸上满是龟裂般的黑色裂纹,看起来像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这副模样与我记忆中那个总是注重外貌管理的玄子判若两狐,一时让我有种如同隔世的恍惚。
而以玄子为中心,地面出现了一圈蜘蛛网状的裂痕,将他牢牢地困在里面。
我茫然地扭头四望,却惊讶地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教室,周边更没有同学与老师的身影。
这里是,一片狼藉的巴别塔内部。
坚固的墙壁满是枝桠般蔓延的裂痕,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支离破碎,露出了外界梦幻多彩的天空。
石柱的切面光滑得不可思议,说不清材质的碎片脱离了重力的束缚,无依无靠地漂浮在空中。
我还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造物散落在焦黑的地面上:还在燃烧的火焰、冒着寒气的冰晶、折断枯萎的藤蔓……
一切的一切,几乎都与我在那场公交车上的梦境中看到的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眼前的景象并非只是限制在动荡的视野之中,不仅更加真实,也更加触手可及。
我甚至能感受到那些残余的能量在空气中微微震颤,仿佛整个空间都还在为刚才的激战而颤抖。
除了这些残留的战斗痕迹,巴别塔内也不同于往日的宁静,现场多出了不少模样各异的生灵。
哪吒的火尖枪上缭绕着烈焰,托尔的雷神之锤上电光噼啪作响,湿婆的第三只眼中仍有毁灭的光芒在闪烁……
而无一例外,这些生灵的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气息也与平常的巅峰状态大相径庭。
大部分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黑色的液体如同墨汁般缓缓流淌而出,很快便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有的身上的铠甲已经破碎不堪,自那些大大小小的豁口处,清晰露出了里面伤痕累累的躯体。
他们都在盯着我看,眼神中混杂着疲惫、警惕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仿佛我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还有未散去的能量在跳动,无声述说着我曾经也是混战中的一员。
我抬头,再次扫视了一圈,确认了自己这是已经离开那场怪异而现实的梦境,回到了童话镇。
这次的场景转换实在是过于迅速诡谲,以至于让我感到一阵恍惚,仿佛灵魂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还是童话镇一位举重若轻的代理人。
或许是为了缓解周围紧张的气氛,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毫无意义的感叹:
“好多人啊……”——这句话刚一脱口而出,我就后悔了。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这样的话语显得如此不合时宜,简直就像是一个突兀的笑话。
我恨不得当场找个缝隙钻进去,然后就再也不出来,把自己连带着这份尴尬永远埋藏地底。
就在这之时,我突然听见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瞬间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醒了没有?”
是玄子——他的语气不仅不耐烦,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无奈,仿佛已经忍受这一刻很久了。
思绪被猛地拉回现实,还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突然涌上心头,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嗯……”我踌躇不决,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大概、确实是……醒了吧。”
玄子盯着我,一字一句地冷声道:“既然醒了,那就把我放开。”
这句话像是什么不容置疑的命令,还不等我做出反应,他就直接毫不客气地甩开了我的手。
紧接着,我注意到玄子垂下眼帘,随手往衣服上擦了擦,仿佛在抹去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方才到现在一直紧紧抓着这只白毛狐狸的手腕,也难怪他会那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