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诧异廖欣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我，我点开之后看到她问我现在方不方便聊两句。
    我自然方便，待我回了她之后没几分钟，她的语音请求便弹了出来。
    接通之后我说道，“晚上好啊。”
    她很淡然地回了一句，“晚上好。”
    我问：“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吗？”
    廖欣反问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失笑道：“行，你说吧，我今天正好空，陪你聊聊。”
    但廖欣似乎并没有我这般轻松，她情绪低落地说道，“我们上次见面之后，你是不是告诉你妈我们之前的事情了？”
    我听了这话，刚才的轻松瞬间荡然无存，心想，她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其实那天我妈见我们这么有缘分，回去之后就对我一阵刨根问底，我最后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跟她坦白了。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表示道歉。”
    廖欣笑了笑说道，“你不要说的这么官方行不行。我也没怪你什么，你说的也是事实。张阿姨跟我说的挺委婉的，但我知道，这事儿在你这里肯定是过不去的。”
    我心说你既然知道过不去，那你还跟我提什么？所以我也不想纠结，我问道，“呃……所以你大晚上找我就是想聊这个？”
    廖欣笑了笑，“如果我就是想聊这个呢？”
    我苦笑道，“那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你非要我说，我只能说，当时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哄女生，你选了一个比我条件好，又懂生活的人，是无可厚非的。所以我们就不要再纠结过去了。”
    廖欣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但我现在觉得，当初还是你对我好……”
    我听了这话一阵皱眉，心想这女人是不是吃错药了？所以有点不太客气地说道，“不是，廖同学，你现在说这话还有意义吗？”
    廖欣语气一滞，随后说道，“呃……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我知道再说下去就有点过分了，于是问道：“所以廖同学，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对面廖欣明显调整了一下，换了一种比刚才自信得多的语气说道，“是这样的，最近我们杜邦正在和一家国内的一家户外登山品牌商议战略合作的事情。我不是太确定会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谈妥，但我听说应该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谈妥之后，会由我们公司牵头做一个发布会和签约仪式，届时会邀请媒体，以及一些重要的合作伙伴参与。这个事情我们内部基本上已经达成共识了。所以现在提前跟你说一声，因为这个事情我老板说让我负责。”
    我一听，这是要给我介绍生意啊，于是想了想之后回答道，“也就是说，你们这个签约仪式暨媒体发布会的活动，最快会在一个月之后举行？”
    廖欣想了想，“应该没这么快，根据现在谈判的进度，一个月左右我们会内部签署一个框架协议，但老板是希望一鼓作气，把细节全部谈妥之后再举行发布会。所以我认为，最快也要到两个月之后。”
    坦白说，我对他们内部怎么安排没什么兴趣，而且她说的这么复杂，我也没太听明白，所以斟酌一下之后，问道：“那我这么问吧，你最快什么时候能知道，最终发布会的时间？”
    廖欣沉吟一会儿，确定道：“等框架协议确认之后，我肯定就能知道最终的时间了。但这个时间跟框架协议确认的时间，间隔不会太久，估计最多一个半月。”
    我答道：“那我捋一捋，现在是6月份，也就是说，7月初你们会谈妥框架协议，最迟8月中旬你们的合作细节也会确认。谈妥之后不可能立刻开发布会，总得有个两三周的缓冲，换言之，最终发布会的时间会在8月底，9月初。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廖欣应道，“没错，大概就是这样。”
    我回道，“那对于我来说，七月初会接到你们的比稿需求，然后大概有两个月的筹备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没问题。”
    廖欣说道：“恩，我今天主要就是想告诉你一下这个事情，到时候我会发具体的招标需求给到你。”
    我笑着说道，“没事，这事情不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们杜邦跟户外登山品牌怎么个合作法？说实在的，说到杜邦，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不粘锅。”
    随后廖欣笑着跟我解释了一下，其实杜邦是一家化学品公司，他们不做不粘锅，只是做不粘锅的涂层。而这种涂层现在已经垄断全球了。所以跟他们合作的厨具品牌光在中国就有十好几家。
    既然是做化学品的公司，那他们的产品肯定不止涂层一种，工业方面的就不说了。而这次合作的户外登山品牌，就是用的杜邦新开发的好几款复合材料，作用主要是增加户外产品的防风、耐寒、耐磨等等特性。
    而户外品牌其实杜邦已经合作过几家，但现在这家是中国本土品牌的第一家。所以高层都特别重视。
    经过廖欣的解释，我大概理解了发布会的背景。
    随后笑道，“为了感谢你的耐心解答，以及给了我这么好一个机会的举动，我这里可以送你一套还没上市的国际大牌唇彩，同时，作为上市活动的承办方，诚挚地邀请你过来参加新品唇彩的发布会。”
    廖欣听完我的话之后一阵惊呼，然后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个牌子。
    我说到时候现场还会有几个当红的女明星，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她们肯定会来，但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廖欣很欣赏其中一个。所以表示我这个感谢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我呵呵笑道，“行，现在具体时间要到下周二才能定下来。到时候我告诉你。”
    廖欣对我千恩万谢，说只要能去参加这个活动就行，化妆品什么的如果太麻烦就不用了。
    我说按照往常的惯例，这种活动的产品，客户都会留几套给供应商作为感谢的。我无非就是借花献佛，让她不用多虑。
    最后在廖欣一再感谢下，我们挂断了电话。
    ……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10点左右，我到了公司。
    10点半到12点，我花了一个半小时时间，跟谢纯这个组的所有人开了项目前的准备会，仔细过了一下项目的流程。
    他们会在周日到达厦门，周一一早跟随搭建供应商进场，因为这次客户预算充足，所以场面弄的很大。光主舞台的搭建预计就要花一天一夜的时间。第二天再进行外场的布置。
    而设备供应商（音响灯光设备）会在第二天视主舞台搭建情况进场，最好的情况就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能来，这样，第二天晚上大家能早点收工不用熬夜。但以我的经验来看……这种概率不太大。
    而我也会在周二设备进场之后到达厦门。
    第三天也就是周三，这天下午，有一个在小会议室举行的客户高层会议。这个会议只需要一个背景板，音响设备用酒店的。所以只要安排一个人跟一跟就行了。而计划里，周三下午是我们内部彩排。
    第四天，也就是星期四整个上午，都是接机和安排住宿的工作，这部分交给了当地的地接旅行社，不需要我们操心。
    下午是由高层主持的全公司大会。晚上考虑到大家舟车劳顿，又开了半天的会，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所以我们安排在这天晚上，对最后一天的晚宴进行彩排。
    第五天，也就是星期五，上午下午是两场由采购部、市场部、销售部等部门主持的不同主题的会议。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严峻的挑战，尤其是市场部，按照已知的信息，届时他们会公布一系列新的市场策略，相关的ppt或者视频，目前只有几个，还都不是最终版。最终的版本要到会议开始前，才会统一给到我们这里。
    所以谢纯组里负责对接市场部的同事整个人都非常焦躁，因为客户产品很多，市场部负责不同产品的品牌组给出来的东西肯定会五花八门乱七八糟，想到什么给什么。所以他这里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到了现场见招拆招。
    对此我们除了表示同情和安慰，并没有太多的办法。
    第五天的晚上，是一个全公司的晚宴，晚宴上各个部门都会派人表演节目。
    至此，整个项目结束。
    我笑称这就是打通关，一关一关过。晚宴就是最后一关。
    几人点头附和。随后谢纯又照着物品准备清单核对了一遍需要我们这边从上海带过去的物料。
    之后就散了会，他们继续去准备东西，我拿着电脑找到工业组这边。
    工业组最近正在忙一个标的800万的大活，已经筹备了一个月，项目的时间是在9月初。按理说廖欣这个项目，应该属于工业组的，而这个项目的预算，我估计能有个50万顶天了。
    所以我跟工业组的组长聂雷说了一下这个事情，表示这个活，我准备交给孙杰，毕竟一方面工业组确实是忙不过来。另一方面来说50万顶天的项目，他们现在未必看得上。
    聂雷听了我的介绍之后，跟我判断的差不多，很果断的放弃了这个项目。我问他现在这个大活筹备的怎么样，他苦着脸表示，蛋糕太大，现在各路牛鬼蛇神都缠着他，各种明示暗示要回扣。
    我突然想到之前他跟我提过的保险公司的事情，于是问了一句那个项目有没有下文。
    他说这事儿黄了。最后也确实如我所料，他们第一轮比稿已经过了，但准备第二轮比稿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家说是总经理介绍的公司。然后直接连第二轮都没了，让那家公司做了。
    我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大致介绍一下，聂雷这个人。首先，论辈分，他是老刘的小叔子，也就是他老婆的弟弟。比我大几岁，早我两年进公司。所以论资格，他在这个公司比我老得多。但是他这人比较老实，思维也不是特别活跃。一直在客户经理的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坐着，也完全没想过要坐我现在这个位置。不能说他不思进取，我觉得他更多的是随遇而安。踏踏实实把自己姐夫交代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老刘安排在我身边的亲信。当然，这不是说老刘对我不信任，只不过老刘这种私人公司，有一两个亲戚在里面工作，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而且聂雷这人性格也不错，虽然闷了点，但对待工作向来勤勤恳恳，所以当初分组的时候，老刘把他放在了容易面对极大诱惑的工业组。
    毕竟这组的项目，经常能遇到标的大，而且要回扣的客户。他作为老刘小叔子，不说他一定就不会坑老刘钱，就算坑了，好歹也是进了自己人的口袋。
    跟聂雷聊完，我过来找了孙杰。跟他说了一下廖欣这事儿。
    孙杰除了象征性地抱怨了一下项目太多以外，其他倒也没说什么。哦，他还问我这活是怎么来的，我搪塞道，就是一老同学，最近刚联系上，没想到就有了一个活。
    他倒是也没多想。
    下午2点多的时候，孙杰终于把一个命名为《确认清单》的文件发给了我，然后过来我办公室，站在我边上，让我打开这个名叫《确认清单》的ppt文件。
    这个东西是我们在项目筹备期的一个标准文件，里面会把所有项目有关的，需要客户确认的内容都放进去。比如眼前这个，里面包含了几乎所有秦莉这个项目，从kv，场景设计到酒店信息的各种细节。
    每个内容上面都有一个类似标签一样的图标，没确认的，上面写着待确认。我们还没弄好的，写着待提交，如果是需要客户这边提供信息，而客户还没提供的，标签上会写，待客户提供。
    我仔细看了一下新的kv设计，第一版是根据秦莉要求改的，坦白说一般，第二版是设计总监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理解甚至亲自手绘了一些元素进去，这般明显要比第一版看上去高级了很多。
    于是我把文件以附件的形式发送给了秦莉她们。随后微信上找到她，给她留言，告诉她我刚刚给她发了一个文件，等她有时间给我回个电话，我电话里跟她过一下这个文件。
    做完这些之后，发现自己好像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了。于是站起来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
    等我一根烟抽完，看到了秦莉的消息，她说半小时后给我回电话，现在她在开会。
    于是我趁这会儿功夫给陈依依发了信息，问她有没有收到angie那边的协议。
    陈依依几分钟之后给我回复道，收到了，然后把文件通过微信直接发给了我。我答道我先研究一下，晚上吃饭的时候当面跟她聊。
    她说了一句麻烦了。就结束了对话。
    我看了一下合同，主要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我昨天在电话里跟angie提的，关于宣传照和宣传片的拍摄问题。这部分主要取决于陈依依个人的意愿。
    angie他们自然希望陈依依随叫随到，配合她们的各种新品，但一方面陈依依是否有时间，另一方面就是这协议上也没说明要陈依依配合他们多少次，具体怎么配合。所以这是个问题。
    另一个就是作为国际大牌，angie他们提出了排他性，这很正常，陈依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能跟这种大牌合作，红起来的概率很大。所以在她红起来之前，angie她们自然会要求她除了自己的品牌，不能再跟其他同品类的品牌合作。
    但我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店大欺客的意思，毕竟陈依依主业是个主持人，又不是模特。真正的模特一般也不存在只能为一个品牌走秀的桎梏。
    除非是拿了上千万代言费的大明星，才会同意这种排他条款。但对陈依依来说，现在谈这些真的有点过分了。
    基本上就这两个问题，具体晚上再跟她细说。
    就在这会儿功夫，秦莉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接通之后，让她打开我刚刚发给她的文件。
    她让我等一会儿，她先找找。
    于是我就沉默。这是我自前两天，感觉自己对她产生了某些幻觉之后，跟她通的第一个电话。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感觉不出什么情绪。我也是因为工作才找她，所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但这会儿她说她先找文件，让我等一等的时候。我瞬间觉得有点尴尬，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听筒里能够隐约听到她的呼吸声。还有鼠标点击的脆响。
    我其实可以问问她这两天忙不忙，这是个比较正常的问题，没有什么不妥。但联想到她之前对我说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我就硬生生把这话又憋了回去。
    毕竟我跟她现在这个关系，好像除了甲方老板，和乙方客户总监以外，并不是什么朋友。问她这两天忙不忙这句看上去很随意的话，好像有点偏向朋友的关心。毕竟我们上一通电话是两天前，而不是两个月前……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秦莉说道，“好了，我打开了，你说吧。”
    我迅速进入工作状态，首先给她解释了一下我们这个文件的性质，并表示，之后的方案阶段，我们都将基于这个文件进行沟通。哪天等到里面所有的内容，都打上已确认的标签。那就意味着，我们正式进入了执行阶段。
    秦莉表示理解，然后我们开始过文件。
    一上来就是kv，我给她解释了一下两个版本的区别，她立刻表示，我们的设计师水平可以，她现在可以确认就用我们这次提供的第二版kv。
    后面的内容因为很多都是基于kv的修改，所以没什么太多值得讨论的。而根据确认清单里面的提示，她这边也需要提供很多内容，甚至有些内容她这里都没有，需要找日本那边提供，完了还要翻译。所以后续她这里的事情也很多。
    大概花了不到半小时，我们过完了这个方案。我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问题的话，需要她提供的东西，希望她尽快提供，之后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就保持一周沟通一次的频率。她表示没有问题之后，我挂了电话。
    整个过程完全是公对公的架势。我自嘲地笑了笑，看来确实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之后我把根据刚刚跟秦莉沟通的内容修改后的ppt，以邮件的形式又发出来给到秦莉，邮件里我告诉秦莉，让她看一下我记录的内容是否有问题，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这里就根据这个方向继续往下开展工作了。
    做完这些，我在微信跟孙杰说了一句，让他关注秦莉的邮件，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他给我回了一个ok手势的表情。
    我看看时间，这会儿刚过3点。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
    想着晚上要见陈依依的母亲，空着手肯定不行。
    于是我打算难得的翘一次班，先去给陈母买点东西。
    收拾东西，拿了一盒从厦门带回来的高档铁观音，跟外面的人打了个招呼，说一会儿不会回来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包括孙杰在内，没有一个对我的早退提出疑问。可能他们都觉得我是去见什么客户了。
    我花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在虹桥附近的一个商场，买了点保健品。
    此时大概4点多，我找了个咖啡馆坐下。
    然后给陈依依发了条微信：阿姨什么时候开完会，这会儿我已经在虹桥了。随时可以过去。
    几分钟后，陈依依回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后面跟道：你这么早就下班了？
    我发了一个戴墨镜得意的表情，然后说道：我把人生中第一次翘班奉献给了阿姨，以示隆重。
    陈依依回：那我一会儿让她好好夸夸你。
    我说道：大可不必，赶紧告诉我阿姨在哪你在哪，我去哪里接你们。
    陈依依直接给我发了一个定位，就是之前说的虹桥元一希尔顿。
    随后跟了一句道：我已经在这里了，你好了就直接来吧，1109房间。
    我看了这话瞬间觉得她把房间号发给我的行为说不出来的暧昧，于是调侃道：姑娘，我们这关系……你直接把房间号发给我，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
    最后还不忘跟了两个害羞的表情。
    陈依依秒回：你想什么呢，这是我妈的房间！你要觉得不合适，那我们下楼等你好了！
    我立刻回道：我就开个玩笑，这就来，半个小时。
    我说完，习惯性地认为，我们的对话应该到此结束了，所以我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但我刚提起东西，准备把手机揣进兜里，陈依依又回了我一条，我点开一看，她说道：那我晚上另外再开一间，把房间号发给你，你敢来吗？
    我像被点了穴一样瞬间止住动作，脑海中立刻幻想着如果陈依依真这么做，我到底敢不敢过去。
    答案是我不知道……
    可能是知道自己这句话把我吓到了，陈依依又发了一条给我，说道：跟你开玩笑的，赶紧过来吧，我们等你。
    于是我松了口气回了两个字：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