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种靠近无关暧昧，而更像朋友之间培养出了一些默契之后所产生的欣喜。于是我俩谁也没有再继续谈论关于徐远的话题，因为我们觉得，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这时候舞台上的女歌手介绍了一下，她下一首演唱的歌曲名字叫《moon river》。
随着舒缓的前奏响起，我跟秦莉一同望向了舞台。
这是一首会让人平静的歌，伴随着女歌手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地飘入耳中。此时我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之后，把目光移向了秦莉的侧脸，看到她正很认真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弹烟灰的时候，发现秦莉的手，就放在我握着杯子的另一只手边上，不超过15公分的位置。此时我觉得酒精似乎已经从我的胃部进入了我的血液，因为我好像有些上头。看着那只白皙如荑的手，我有一种想要握住它的欲望。
我努力克制这种欲望，而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那只手拿走了。
我惘然若失，但也松了口气。
突然，我看到这只手伸到我面前，在我面前晃了晃，秦莉随后说道：“你发什么呆，喝多了？”
我回过神，朝她摇摇头，但并没有说话。
秦莉见状，调侃道，“好了，现在轮到你了。”
我疑惑道，“什么轮到我了？”
秦莉皱眉，“当然是把你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给我开心啊。”
我失笑道，“我又没喝多，我刚刚好像没答应过你把我的事告诉你吧？”
秦莉想了想，用一种近乎撒娇的口吻说道，“说吧说吧，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秦莉见我这样，又抬手打了我一下。
我捂着刚才被她拍打地方皱眉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动手动脚？”
秦莉一脸无所谓，“你自己欠打，赶紧说，不然还打。”
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口之后，对她说道，“我今天去见了我前女友的母亲。”
说完我就见秦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指着她抱怨道，“你这什么表情？”
秦莉拍开我的手，催促道，“赶紧说重点。”
我无奈笑笑，“也没什么重点，就是正常见面，然后吃了顿饭。最后就散了。”
秦莉一脸不信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她没有旁敲侧击地让你跟她女儿复合？”
我看了看她，发现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因为桌子不大，所以这个时候我俩其实凑挺近的。我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于是往后靠了靠，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太吃饭的时候连干三杯，逼我表态不再计较之前她女儿甩了我的事情。我没办法，所以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表了态。除此之外，她就没再说什么，都是普通的唠家常。”
说完，我喝了口酒。
秦莉想了想说道，“那这老太太挺厉害啊。”
我点头道，“人家是大学教授，我这段位，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够看。”
秦莉也同意我的说法，继续问道，“但如果就这样，我感觉挺正常的啊，哪有什么让你变得不正常的地方？”
我看着她，用一种无奈到近乎恳求的口吻说道，“你就别刨根问底了行不行？”
秦莉却不依不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说完，你难受我也难受，所以你还是说了吧。”
我最终在秦莉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把遇到顾明耀，以及分手那天出车祸的事情给她讲了。
听了我的叙述之后秦莉的神态变得很复杂，我感觉眼神里有同情，有感叹，有愤怒，还有其他我无法理解的信息。
不过我没法深究，只是在她的注视下喝了一大口酒。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回忆起这件事，原本已经消失的撕裂感又开始侵袭我的感官。
于是我拿着酒杯，喝了一口又一口。
直到秦莉从我手里把杯子拿走。
我迷惑地看向她，她用之前给我通电话时候的那种轻柔语调对我说道，“别喝了，走吧，我饿了，陪我吃点东西。”
说罢，不等我反应，拉起我的手拿起自己的包，就往酒吧外面走。
我整个人都处在懵圈的状态，如果不是我能感受到自己手上传来温润柔软的触感，我都觉得这是在做梦。
我就这么傻乎乎地任由秦莉牵着手，看她跟吧台的酒保打了个招呼，随后离开酒吧。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们已经出了门，我正机械地跟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我站住了脚步，她也随着我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我。
我看着她，皱眉问道：“我现在有两个问题，能给我解答一下吗？”
秦莉点点头，但却没有松开牵着我的手。
我说道，“第一，我们现在去哪儿？”
秦莉闻言朝我们正前方扬了扬下巴，说道，“前面有家茶餐厅，我们去喝点粥。”
我点点头，随后举起被她牵着的手，斟酌一下之后问道，“虽然有句话说，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但我实在不想把这便宜占得不明不白。而且我记得你提醒过我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但现在这个情况……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理解……所以，能不能请你给我解释一下？”
秦莉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道，“我记得你说过，成年人的交往应该心照不宣的对吗？”
我皱眉道，“但这是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的。”
我纠结一下之后继续说道，“我承认自己对你有好感，甚至觉得你对我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好感，但……你……你上次让我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之后，我就觉得那是我产生的幻觉。就好像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跟我前女友说的一样，你们这样的女神，我……高攀不起的。”
听了我的话，秦莉嗤笑一声，在我有点不明所以的时候，她说道：“你看，这就是我觉得你不正常的地方。”
她抬头看着我，语气轻柔地说道，“我这人挺敏感的，虽然跟你认识不久，但前几次跟你聊天的过程中，我觉得你是个很自信的人。但奇怪的是，一说到感情，你就变得极其自卑。然后还特别矫情，较真。在今天之前，我只觉得你是被前女友伤了。但刚刚听你说了那些事情之后，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你出了车祸之后造成的应激障碍。”
我疑惑地看着她，秦莉继续说道，“我觉得，最重要的症结就是你车祸之后想联系你前女友，但她关机了。这个时候，你肯定特别无助，甚至绝望。所以之后你就彻底封闭自己，甚至开始钻牛角尖。觉得你前女友跟你分手，归根结底，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没钱。如果你真的有钱，不管是康复治疗，还是异地，都不会是问题。但以你的情况，在短期内，甚至在可预见的未来，根本改变不了这个现状。”
我怔怔地看着秦莉，我震惊于她的分析，几乎一丝不差地还原了我这两年的心理状态。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会这么拼命工作。我知道以我的情况，这辈子混得再好，也就是个中产阶级。想要跨越阶层，除非有什么贵人相助。但这种概率，几乎是不存在的。
而且，就我现在做的这个行业，像老刘这样，年入个几百万也已经基本到顶了。而我，拼死拼活干了6年，虽然现在升到了总监的位置，但一个月也就2万左右的薪水。在上海，这个薪资肯定不算低，但要说有多高，也不至于。
而且，我这个职位，因为直接对接的是客户，而不是供应商，所以甚至连拿回扣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客户问我要回扣，我给他们送的份。
我也不是没想过出去单干，但之前就说过，老刘待我不薄，可以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实在干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再加上今年又贷款买了房，一个月大几千的房贷压着。我更加动不起出来单干，风险一个人扛的念头。
所以秦莉说的一点都没错，想想我晚饭的时候说的什么真心相爱，就应该一起面对困难。真是可笑，人家陈依依出于对我的保护，为什么要跟我一起面对？从这个角度出发，她对我不是不爱，反而就是因为爱得够深，才会选择放弃。
此时秦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依旧轻柔，且略带笑意地说道，“我改变不了你的出身，但我觉得我或许可以帮你找回一些自信。你看，我是个白富美，我都愿意主动牵你手。这证明你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起码在我眼里，很多方面，你比我有经验，也比我优秀。”
顿了顿，秦莉继续说道，“其实我之前在日本留学，你也知道，在日本，有些事情是很随便的……”
我闻言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目光看着她，她瞬间脸红，拍了我一下之后嗔怪道，“你别瞎想，我这么说不代表我很随便。”
我讪笑了两声。
秦莉红着脸说道，“所以在我的认知里，牵个手，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所以……所以……你其实也不用想太多……我只是看你可怜，所以一时兴起……而且，我是你的甲方，我不想看到你萎靡不振影响我们的项目……”
秦莉话没说完，我松开她的手，向前一步，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秦莉身体明显一僵，但没有拒绝，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不用解释什么，我明白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觉得现在的你，就像一面能反射阳光的镜子，在我身处黑暗的时候，把阳光照进我心里。给了我希望，又给了我温暖。我很庆幸自己能遇见你，也很感谢你能让我有机会跟你说这么多。”
说完，我松开秦莉，说道，“不过，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我虽然感情上很萎靡，但工作是工作，这点我还是区分得出来的。好了，走吧，美丽又善良的女士，让我们去吃点东西。”说罢，我笑着指指天，“我请客，不然要天打雷劈的。”
然后当先往茶餐厅走去。
此时我心里真的挺感谢秦莉的，她也许是一时兴起，但对我来说，这真的是很大的安慰和鼓励。
此时的我，就好像一个身无分文的失忆者，她不仅给了我食物，甚至还主动带我去警察局，帮我查询身份信息。最后还给了我一笔回家的路费。
她做这一切不是希望我对她回报什么，而只是出于自己的善良，以及一些同情。
坦白说，我这个时候挺需要同情的。所以我不会再误会什么，或者产生什么幻觉，因为真这样的话，就是我不识抬举了。
把该做的工作做好，有可能的话，帮她把她的品牌做出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我们来到了茶餐厅，随便点了两个粥之后，我便主动开口聊起了工作：“下周你记得把该要的东西给我，你给的越早，我们这边动作就会越快。尤其是你们那边从日本那里要的资料。这牵扯到排版设计，以及不同场景的元素设计，要费不少功夫。”
秦莉点点头：“我会尽快的。但日本那边因为之前根本不重视这些，所以材料有些不全，可能会费些功夫。”
我思索一下道：“不行你先给个大概，有多少先给多少，不用全部找齐再给我们。”
秦莉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我星期一就能给你一些。后面陆陆续续再给。争取周三之前给完你。”
我点点头，“恩，你发我邮箱就行。”
想了想，我又补充道，“哦对了，跟你说一下，我下周二要去出差，周五晚上回来。你这边的事情我不会耽误，就是可能不一定随时有时间跟你沟通。”
秦莉笑道，“你有事情就去忙呗，怎么弄得跟要向我报备一样。”
我开玩笑道：“感情不一样了嘛，我们是牵过手的人了。”
秦莉白了我一眼，“照你这么说，我是你前女友了？”
我赶忙说道：“你知不知道有首歌是这么唱的，你说牵了手就算约定，但亲爱的那不是爱情。”说着我耸耸肩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的想法。”
秦莉看向我，似笑非笑地说道：“行，那我就想问问你，你那正牌前女友，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闻言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秦莉用手支着下巴，略带调侃地说道：“现在就很有意思，你藏在心里3年多的秘密被揭露，我猜你痛过之后应该会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很有可能你就彻底放下了。而你之前所承受的痛苦，会被转嫁到她的身上。我猜她接下来会有两种可能的举动。”
“哪两种？”
秦莉举起一根手指说道：“第一，她化内疚为动力，从此对你不离不弃。”
接着，她举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她承受不住这种愧疚，从此消失在你的生活中。”
我嗤笑道：“大师，你这也太极端了吧。”
秦莉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觉得会是哪种？或者说，你希望是哪种？”
我脱口而出道：“我哪种都不希望，我就希望她安心念书，好好工作。然后不要把我当回事，该干嘛干嘛。”
秦莉反问道：“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皱眉道：“可不可能都跟我没关系。就像你说的，我这次是真放下了。这是她逼着我告诉她的，我又不会以此要挟她什么。这又不是什么救命之恩，还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秦莉想了想，“那如果她就安安心心在你身边，不争也不抢呢？”
我看着秦莉语气不悦道：“怎么你说的好像她像她心甘情愿给我当小三一样。”
秦莉赶紧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着你，没事关心你一下，你要是接受她呢，自然好。如果不接受，她也不会越界。如果你有了女朋友，除非你需要她，不然她就自觉地不打扰你，更不会主动破坏你的感情。”
我嗤笑道：“所以你就觉得她陈依依就算不做小三，也是心甘情愿地给我当备胎？还是无怨无悔的那种？你是太看不起她，还是太看得起我了？”
秦莉摊摊手，“我只是说了一种可能，我相信从长远看，人都是会变的。你如果一直不给她回应，她肯定不可能坚持一辈子。但短期来看，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她看着我说道：“我是个女人，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会这么做。因为本来我对你就愧疚，现在因为机缘巧合，还让我知道，因为我的自私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么大的委屈你不仅没抱怨，还隐瞒了这么久，要不是机缘巧合，你甚至可能会瞒我一辈子。你可能觉得无所谓，但对女人来说，这种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我反驳道：“不是，即使如此，之后她就能让自己毫无底线地迁就我？这不是作践自己嘛？”
秦莉答道：“你为了她委屈了3年，受了这么大罪，就冲这个，我多了也不说，她就迁就你三年，怎么了？”
我抱怨道：“这又不是等价交换，还能这么算的？”
秦莉耸耸肩：“我认为能。”
事实上，以我对陈依依的了解，此时我已经被秦莉说服了，因为我觉得陈依依真能干出这种事。
所以我担忧地问道：“那……那如果真这样的话，我……我该怎么办？”
秦莉笑道：“所以你这是认可我说的了吧？”
我无奈点头，“哎呀！你就说吧，我该怎么办？”
秦莉调侃道：“你前女友应该挺漂亮的吧，有个美女这么全心全意对你，你难道不高兴？如果你渣一点，完全可以脚踏两条船。”
我抱怨道：“能不能好好说了？”
秦莉笑着说：“别激动，我只是说了一个可能性嘛。如果这样不行，那你就接受她咯，你俩有感情基础，我相信这样的结果对你，对她都是不错的。”
我摇头道：“这情况就不用说了，要是能接受，我现在就已经接受了。现在闹成这样，我肯定不可能再回头的。”
秦莉摊摊手，“那就最后一种办法了，你去找个女朋友，在她面前秀几次恩爱，她肯定就知难而退了。”
闻言我苦笑一下，“这比接受她还要不现实。难不成找人假扮一下？问题是我去哪里找啊？”说着我看看秦莉，“要不你帮我一下？”但我立刻否定道，“不对，这不可能，她又不傻，别说她，就是孙杰，我找个只会露脸的女朋友，他都不会信。”
秦莉悠悠地说道：“让我假扮你女朋友？你确定？”
我立刻摇头：“不不不，我就开个玩笑。我可不敢让你秦总屈尊做这事儿。而且你还是我的甲方，这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不行不行。”
秦莉耸耸肩，“反正我能想到的办法就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点点头，叹口气道：“哎……再说吧，说不定她想通了呢。”
我看看时间，这会儿已经11点了，我见秦莉也吃的差不多，于是喊来服务员买单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