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仙历六十九年,秋。
宁召传回消息:“爹,我已通过宗门考核,即将担任炼器堂总执事一职。”
“我打算沐休一个月,回家看看母亲。”
修行之人,不言岁月。
但凡心难免会有起时。
宁召立志要在炼器一道走到底,自当年离岛,如今阔别家人已经四十七载,他终于想家了。
他想趁着这个空档期,给自己放放假。回海川岛上看看爹娘,再看看弟弟侄子侄女,修整一番后再回宗门继续苦修。
宁风立即给他回了一道传讯:“我去接你。”
和家人交代一番后。
宁风便带着朱雪朱莹,登上惊月舟,往圣阳宗方向飞去。
全速飞行,三日不到,已到风火山脚下。
只见当年稀稀拉拉不成规模的山底镇子,如今已经变得繁华热闹,仿佛一座中型仙城。
圣阳宗自从创宗之后。
几乎每隔三五年,便举行一次大型选拔门人大赛,如今四十多年过去,圣阳宗已经发展成为一个门下弟子将近十万人的超级大宗门。
在过去,十万弟子的宗门,只能算是二流仙宗。
但姜魅芸多年前,便对一众宗门进行残酷清洗打压,所以如今宁国境内的宗门,鲜少有十万子弟之众的宗门。
仅凭这一点。
圣阳宗已有资格被列为一流宗门。
不过圣阳宗从来不争这些虚无子有的虚名。
就算号称天下第一宗门,又如何?
终归还是要看实力。
试问普天之下,有哪个宗门的实力,能比得过一个仙国开创的宗门呢?
仙国开创圣阳宗的目的,就只有两个。
一是炼制法器,供仙军使用。
二是控制国内法器价格,为仙国创造利益。
如今这两个目的,都实现了。
大量炼器师的加入。
导致圣阳宗短短的数十年间里,成为天下第一炼器宗门,每日至少一千件法器出炉,运往各处。
一千件法器看似不多。
但这只是一日的产量。
一个月下来就是三万件,甚至更多,一年则是数十万件。
这些法器,有一部分供给各地仙军装备,增加仙军作战战力,其余的则全部投入各地坊市中,成为流通商品。
经过多年操作发展,如今圣阳宗的法器已经成为了修仙界的主流。
在对外的销售策略上。
圣阳宗效仿了当年古道门的套路。
将法器投入到各个坊市的同时,派出大量弟子,在各地坊市大肆收购其他家的各阶法器,导致市场上渐渐的,只见圣阳宗的法器,而不见其他家的法器。
对于其他炼器宗门,圣阳宗则采取打压合作的方式,利用仙国背景,迫使对方的法器价格与自己同步。
这种现象,便造成了垄断。
而垄断的背后,必然是资本的收割。
在一些特殊时期,圣阳宗会控制每日出炉的法器数量,让各地坊市法器稀缺,造成溢价,然后再从其他渠道将自己囤压的法器,迅速投入市场,以此收割大批灵石。
所以这些年,圣阳宗靠着法器赚得盆满钵满,当然这些资金最后都会流向女帝手中。
女帝有钱,则国家有钱。
仙军这些年来一直在扩军。
有传言说,整个天元大陆的仙军,宁国就占了一半,此话虽无法证实,但大部分人对此深信不疑。
“爹,您来了。”
宁召收到传讯后,很快就出了山门。
看到宁风,他很是激动。
因为出来外面混社会久了,他才知道,家里永远是最舒适的,对自己最好的人,永远是父母。
宁风笑着打量了儿子一番。
宁召明显成熟了许多。
当年外露的阳刚朝气也少了,转而变成了内敛。
这说明他经历了不少事。
感应了一下他的境界,筑基五层。
这让宁风颇感意外。
“筑基五层就能担任炼器堂的高级执事?”
这个门槛,是不是太低了?
要知道,对于一个炼器宗门而言,炼器堂就是最重要的一个机构,没有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宗门的顶天柱!
而高级执事,已是超越大部分子弟的存在。
其身份甚至不亚于内传弟子。
一个筑基五层,竟然能爬到如此高位?
“爹,在圣阳宗,修为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天赋尚可,炼器的成功率比别人高出许多……”
宁召微微一笑,目中尽是傲然。
此言一出。
宁风顿时想起来了。
对啊,自己这个儿子的天赋就是炼器。
他三岁就开始炼器了。
而且当时还炼出了一柄下品法剑。
这样的炼气天才,修仙界应该没有几个吧?
宗门修行讲究的就是天赋。
宁召这样天赋的,担任一个高级执事绰绰有余。
没有过多停留。
父子登上惊月舟后,便往南域方向飞去。
第四日清晨,终于回到海川岛上。
“召儿……”
燕归倩看到儿子,目中湿润有泪,嘴巴却一直笑得合不拢,所以看上去表情有些古怪。
四十多年未见,母子情深切切。
旁人自是难忍心目睹其况。
“娘,你越来越年轻了。”
宁召也是热泪盈眶,不过他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经历过宗门各种人际关系变迁,面对亲人,他始终能保持着微笑。
男人便是如此。
许多感情收敛于心中,不足对人言。
傍晚,庄子设宴,隆重为宁召接风。
席间,宁召也终于见到了几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和弟妹,还有侄子侄女,他早就准备好了礼物。
他取出储物袋,一人送了一柄法器。
“这些法器都是我亲自打造的,不过都是些中品,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宁风瞄了一眼,发现宁召送给侄子侄女的这些法器,虽然是中品,但品质极高!而且做工精细,可见宁召下了大功夫。
若是放到坊市里对比,这类法器至少要比同级法器,高出三四成的价格。
炼器,果然是吃天赋的行业。
“召大伯,你太谦虚了……”
宁盈盈握着法剑,摇头道:“这把法剑,比普通中品法剑要好太多了。”
她从未见过宁召。
只知道这位大伯,是一个炼器师,在炼器方面有些天赋。
但没想到他的天赋如此之高。
这样的法器,若是一般的炼器师锻造出来,断然不会轻易出售,都是留着自用或者赠人。
宁召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不过他目光中,依旧闪过一丝傲然。
天赋出众,本就是可引以为傲的资本。
世间炼器师众多,能得上天垂怜,身具天赋者,百里不过其一。
宁召在岛上待了整整一个月。
每日陪父母饮茶闲坐。
有时则与宁安、宁顺饮酒谈笑。
其余大部分时间,他都去洞穴中,与陆琳讨论炼器上的心得。
当年加入圣阳宗之前。
陆琳曾给宁召传授了大量炼器技能,可以说如果没有这半个月的临时抱佛脚,宁召未必能顺利取得选拔赛的头名,也很难进入高层的法眼。
不过宁召加入宗门之后,宁风就让陆琳回到洞穴里巡逻去了,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
和陆琳见了几次面之后。
宁召就私下找到父亲:“爹,陆琳也算是我半个师尊,能不能让她离开洞穴,在岛上安排个事她做?”
宁风眉毛一挑:“可以。”
于是,当晚召陆琳上来,宁风递给她两瓶凝诡丹:“以后你就负责岛上的安全防务吧。”
“谢谢主人。”
陆琳激动不已。
岛上的安全防务负责,其实是个虚职。
主人的意思,就是从此她可以留在庄子上,像正常人一样活动了。
陆琳知道,此事必然是宁召给她说情。
因为她从未提过此事。
可是宁召心细,他早已看出陆琳很渴望离开洞穴的想法。左宁召,右宁安。 有一天夜里。
宁召和宁顺前往海汨岛,和宁安一起饮酒。
三兄弟都喝得有些高了。
“召哥,你别回圣阳宗了。”
宁安劝说道:“我觉得你不如留在家里,让爹给你一个岛,然后纳侣生子,像我这般逍遥自在不好?”
“咱们几兄弟可以时不时聚在一起,喝几杯小酒,或者一起去城内听听曲,陪仙子们跳跳舞,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呀!”
宁召笑了笑,摇头道:“算了,我还是更喜欢宗门的生活。”
宁安还不死心,扭头朝着宁顺道:
“宁顺,你也不劝劝召哥!咱们一家子在一起生活才开心,你没见那日,你娘看到召哥都忍不住哭了?”
宁顺也是笑了笑。
举起酒杯,饮了半口才道:“安哥,人各有志嘛。”
他目光放远,随后又道:“我相信只有在圣阳宗,召哥才觉得自在,因为那是适合他的地方。”
“只有在风火山上,召哥才觉得自己有价值,对不对?”
最后一句话,他是问宁召的。
宁风闻言双目一亮,举杯敬了宁顺一杯,笑而不语。
宁顺是懂他的。
他不想解释太多,人各有志四字,已足以说明一切。
作为一个对炼器有着浓郁兴趣,还有天赋的人,只有在淬器池旁,宁召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意义。
这种想法时至今日,都没有改变过。
而且直至今日,宁召都没有后悔加入圣阳宗。
在家里虽说有父母。
但总不能为了父母,把自己一生的热爱都抛弃了不是?
宁安摇了摇头。
他不理解。
宁顺也没有多说,因为他也有天赋和爱好,那就是御兽。
他完全理解宁召的选择。
他觉得自己或许也有一天,会像宁召一样,离开海川岛,去追求自己的热爱。
像宁安这样没有什么兴趣的人。
是很难理解他们想法的。
“娘,我走了,你多保重。”
一月之期已到。
宁召不舍地告辞母亲。
他很清楚,或许下一次回岛,就是自己寿元将尽,落叶归根时。
“拿着防身。”
燕归倩是过来人,知道男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儿子早在数十年前就做出了抉择,所以即便她非常不舍,也没有挽留。
不过她取了一个储物袋,递给宁召。
宁召打开储物袋一看,里面有两百块上品灵石。
他笑了笑,将储物袋递了回来。
“娘,我用不上灵石,宗门都是包吃包住的。”
“而且我还有月俸呢!”
炼器师日夜与法器打交道,人际圈子极小,宁召平时甚至很少下山,灵石于他而言,和普通石头差不多,用处不大。
上次入宗门的时候。
宁风就给他留了数十万枚灵石,现在这些灵石还躺在他储物袋内,几乎都没动过。
“你终归要买点资源修炼呀,只有修为提升,炼器水平才会跟着提升。”
燕归倩劝道。
宁召摇了摇头:“娘,你有所不知,我自入了宗门之后,所有资源都是宗门供给,而且比普通同门多很多。”
他的天赋,早就被宗门发现了。
所以圣阳宗一直将宁召列为重点栽培种子,大量给他砸资源。
不然以他三灵根的资质。
若无资源扶持,能在短短四十余年内,从炼器六层突破至筑基五层?
告别家人后。
宁召便与父亲同行,回到圣阳宗。
继续他的炼器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