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办酒王村长是非常有经验的，但他觉得城里人要讲究些，万一赫知青来朋友咯给他掉了面子。
    所以王村长删删减减的亲自捋了捋菜单。
    也幸亏赫知青报的预算充足，不然哪能那么整，光是这么多个桌的糖果瓜子饼干加一起就不少钱了，还有必备的十来个热菜凉菜和汤。
    赫知青还自己给单子的每个桌上加了烟和酒。
    他们三溪村偏僻穷一点，有菜有肉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一般一个桌有十二个菜品已经很丰盛了。
    现在猪肉鸡肉扣肉大肠肉丸等等其他硬菜，并且每个桌分量还不小嘞，偏偏赫知青还要加上两样鱼和鸭，这么多个菜，在他们穷苦的三溪村还是头一回。
    时间这么紧，王村长只能找大队买那些东西了。
    鸡肉猪肉那些好解决，三溪村没有鱼塘，大队都有，青菜那些三溪村全都有种，难的是鸭子，村里每家每户养的几只旱鸭子都是上头指派的饲养任务，有数量的，可不能给私下杀咯。
    大队里也不养鸭子，鸡跟猪倒是有养一些。
    昨天赫知青离开前说了他有渠道解决。
    王村长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车里面有鸭子，就在他欲言又止想要开口问一问的时候。
    赫衍渊看懂了他的神情，喉结轻动，淡声说道：“谢谢村长，这些就够，鹅我买了在后备箱。”
    说着，他接过纸随意看了一眼就递了回去。
    抬步走向车后面。
    村长看着他打开了后面的隐藏空间。
    十二只肥肥的大白鹅用红绳绑了腿和嘴巴躺在那，见有人出现全部都吓得缩着脖子挣扎扑腾。
    王村长错愕的把烟斗挂裤腰上，走上前伸手一抓一提再一掂。
    好家伙，是真够沉呀！
    这体积！摆二十多桌都够用了！！
    十几桌完全绰绰有余，一桌十个人左右，那么多个菜，还不得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贪吃婆们给吃迷糊啊。
    三溪村一年难得有一次酒席吃，每次主家抠抠搜搜的份量才端上来就被抢光了，这次这么丰盛不得吃到撑哟？
    “够用吗？”
    赫衍渊扫了眼不断扒拉大鹅的村长。
    王村长闻言连忙点头笑道：“够咯够咯，这么多肉，一桌能分到一大盘呢。”
    话落，王村长笑呵呵地又问道：“你看你那边明天要来几个人，桌椅还有得多，等下把人敲定咯今晚就能先摆桌杀鹅子了。”
    “我这边不需要准备桌椅。”
    赫衍渊冽声缓缓解释道：“我的朋友都不太方便来这里，我在镇上已经订过了饭店，流程走完我和娇娇会直接去镇上，村里就不用给他们准备多余的碗筷了。”
    “哦哦这样哝。”王村长点了点头。
    想到赫知青的朋友大概也是保密单位，哪能随随便便离开，王村长放下大鹅感叹道：“不方便啊，行那没事在镇上也一样哇，你们在镇上过夜，几时再转来哦？”
    赫衍渊微抿了下薄唇，声音低沉，看向村长：“不回来了。”
    他语气有点冷淡，面色却柔和下来缓缓的补了一句。
    “我和她要去祭拜一下岳父岳母，再一起回北方。”
    当然，他胡诌的。
    没有饭店，没有朋友，也没有所谓的回北方。
    关于这些事情他都跟小雌性坦诚的商量解释过了。
    真相，他们知道就好，别人不需要了解太多。
    村民想要的不过是满足心里的好奇，探知欲和口腹欲都满足了，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他们再提起小雌性的时候不是赞叹就是羡慕，谁也不会说她一句不好的话。
    王村长沧桑的眼神朝远处大山看过去。
    抽了一口旱烟，深深叹了口气。
    是咯，赫知青说过他们老家原是在北方。
    北方啊，他活大半辈子了还没去过嘞，听那边逃荒过来的老一辈讲，那边的视野很开阔，能去的更远看的更多，他们三溪村嘞到处都是大山，山挨着山，树连着树，把眼睛都给挡死咯，抬头啊除了这片天啥都看不着....
    王村长收回目光，叼着烟斗吐了口烟道：
    “俺们农村人不会说什么离别的漂亮话，既然这样，那你们以后啊想回来咯就常过来看看玩玩，俺们村啊太落后，还是需要你们城里有文化的人多带动带动拉一把。”
    村长的意思很明显，离开咯，以后可别忘了三溪村。
    能拉一把拉一把，不能啊，常回来看看也是好的。
    抛开本土民风不谈，这里的景色确实养眼。
    山林幽静，群峰挺拔。
    密林深处完全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是个适合带小雌性搭巢养老享受二人世界的好去向，等到寒冬下雪素裹了整片山。
    这片深林可能还会有更美更神秘的风景值得探索。
    不过这些评价只对赫衍渊自己来说而已。
    他淡淡颔首，言语随意道：“会有机会的。”
    这句话客套和真心各占一半。
    赫衍渊心之所向的选择始终是小雌性。
    她不喜欢这里，那他心底也激不起几分向往了。
    王村长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随意，听到他应声，王村长喜上眉梢：“那我就代表俺们三溪村提前谢谢你咯。”
    他想得很好，没准过两年等新时代改革，他们普通人也可以到城里去做大生意呢，以跟赫知青现在的交情，让他在城里帮忙关照一下应该是能行的嘞！
    要是顺带在领导面前多提一提他们村，没准下一个山村扶持政策就落到三溪村头上哝，他这个当村长的哇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城里户口是每个农村人都稀罕的东西。
    王村长也不例外。
    确定了心头大事，王村长话题一转，眉头紧蹙，好似没法拿主意般，神色犹豫的沉声道：“对咯，你昨天去镇上没回来不晓得.....
    林强家哇补了个要求，说大办小办都是办酒，吴秋梅的意思是让小侄女和招弟的酒一起办嘞。”
    “我的意思是问问你这边的意见再说，你看..要不让她们两表姐妹一起办酒？林招弟这姑娘也是从小看到大的.....
    虽然做错了事，年纪轻轻的也遭到了报应哟。”
    王村长顿声继续开口：
    “她人都变傻咯，另外办一场酒那不是该闹笑话么。
    你们已经是半个亲戚了，干脆把酒同一天办咯，还能省点事嘞，胡寡妇家那母子两口生活也不容易，家里困难哟，都一个村的人，能拉把手帮一下啊就帮，反正你们明天就要成为一家亲戚咯，
    小侄女走了父母，林家就是她最亲的人，这人呐走到哪里还是要有个连着血脉的根的撒，你们以后哇....”
    “可以。”
    赫衍渊打断了王村长谆谆劝解的长篇大论。
    他按捺着眉间的桀色与不耐，面色平静，言语沉沉却又无所谓的道：“你安排，我这边没有意见。”
    吴秋梅铁了心要占这个便宜他不是不能拒绝。
    他是不想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的拉扯上面。
    这场酒席就是给小雌性造的告别仪势。
    在赫衍渊眼里只是花了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在村民们眼里却是一场非常丰盛的酒席。
    听王村长的意思是林家和那麻子家什么都不出？
    或是没有钱只出一些糙米粮食？
    他无所谓，毕竟那些东西他都出钱准备好了。
    他们出的那一点，他看不上。
    无非就是多加两个流程，村里来吃酒参席的人数没变，硬菜等粮食都他出？收的礼金得三家一起分？
    这点亏赫衍渊确实不在意。
    但，心情不太爽。
    五百块彩礼，按他的原计划，吴秋梅一分都拿不到。
    既然要占他的便宜，那他们也得付点‘便宜费’吧。
    赫衍渊睨了眼还在叼着烟慢悠悠说话的王村长。
    他耐心告罄，面上保持风度微笑。
    敷衍式的颔首点了点头表示他都认真听了进去。
    “我们年轻人没有这方面经验，村长说怎么分工安排就怎么做，东西都买完了，交给您，我放心。”
    赫衍渊给了钱又给分派帮忙的人准备了红包。
    剩下的油水有不少，私下包给村长的红包，赠送的好烟和好酒，王村长怎么都能赚大头，他出钱，村长出力。
    更何况是王村长以身份职责主动把事情全都包揽了。
    所以他当甩手掌柜使唤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不远处留下来的村民，看着赫知青和村长从车上提下来一只只大肥鹅，他们眼都看愣了。
    昨天到今天村长已经让人收了很多肉和粮食！有那么多鲤鱼又有十来只鸡！现在赫知青还到城里搞来了十几只大白鹅！
    听知青点的人说赫知青屋子里酒有烟，还准备了不少的瓜果点心！！
    拐哟！明天的酒席得弄多丰盛啊！！
    光是想想他们就期待的不得了！
    归置好大白鹅。
    赫衍渊把剩下事情都交给王村长安排，他在天还没黑下来之前往林家的方向走了去。
    按村里规矩办酒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时间太紧，两个年轻人，双方又没有父母在身边，反正他们都是城里外来人，破个例对村里人也没什么影响。
    赫衍渊才能光明正大的去林家找人。
    自行车在镇上放着没骑回来。
    他走着路，或许是喜事将近，以往他在村里走着根本没几个人敢主动对他打招呼，现在他走在路上，遇到的过路的村民们都会笑意盈盈的跟他打招呼。
    赫衍渊再不喜欢也会保持教养的颔首回了个点头。
    行走间一身凛冽气势，领导风范十足。
    一眼看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上面派来巡视民情。
    走到林家院门口，正巧碰上匆匆走出来的吴秋梅。
    看见他，吴秋梅眼都笑成了一条缝：“哎哟是小赫啊，你这是...刚从城里回来？”
    说着她眼睛下意识瞟了瞟男人的两只手。
    空空荡荡，这次居然没有提东西？
    前两次上门他都会带一些糖果呢。
    吴秋梅面上的笑容不由就浅了些。
    赫衍渊没正眼看她，眸色淡淡，点头：“刚回来，她现在在家吗？我有事和她商量。”
    “呵呵呵。”吴秋梅做着表面功夫虚伪道：“在，在呢，在里面。”
    她说话时朝旁边撇了一步，正好挡在门槛中央，笑道：“哦对咯，王村长有跟你说我家招弟的那件事没？”
    赫衍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眸色未变，淡声：“说了，可以，我这边没问题。”
    得到满意的答案，心有些打鼓的吴秋梅笑意真切了，不经意的让开身子，叹气道：“唉...姨也是没办法啊，招弟她...！那行我上胡寡妇家一趟，等下回来，那丫头她在左边的屋子里待着嘞，你有什么事就自己进去找她咯。”
    吴秋梅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赫衍渊没有停顿的迈着脚步径直进了院子里。
    宽敞的院子中间一棵大槐树撑着枝叶，显得四周面积有些不大不小，挨着墙角的地方搭了个简陋的鸡鸭棚，男人高大健硕的身影让四只鸭子吓得嘎嘎叫唤。
    院子里两三只母鸡低着头啄来啄去，见到陌生人也纷纷吓得走远了侧着脑袋小心‘打量’。
    靠厨房前不高的台阶下方放着一个开口水缸。
    一块破木板遮掩在上方挡灰。
    剩余的空地堆了不少引火柴，角落堆了一排排大大小小的各种树枝，一根细竹竿从槐树搭到屋檐下，零零散散挂了几件衣服随风晃来晃去，竹竿时不时发出嘎吱声。
    赫衍渊扫视一圈，目光划过另一边角落里抱着腿的人身上顿了下，他眯眼冷冷注视了两秒。
    角落里的人看过来，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冷眸。
    她抖着身子往墙角缩着贴得更紧了。
    口中不断咕哝：
    “妖...妖`妖妖怪...别杀我别....”
    “......”
    他淡淡收回目光，往左边第一间屋走。
    “咚，咚咚——”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传来。
    仿佛连呼吸也屏住了。
    赫衍渊勾唇，柔了眸光，温声低哑道：“别怕，是我。”
    短暂的沉默一瞬。
    “.....赫知青？”
    女孩娇娇弱弱的酥音响起，带了两分惊讶和不觉的惊喜，同时一阵窸窸窣窣，接着门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木门咯吱一下从里面应声打开。
    两人一内一外四目相对。
    “你`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