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
嘈杂喧闹的集市大道中驶入一辆绿皮悍马越野。
车子速度缓慢,走走停停,行人来来往往自行避让,悍马最终驶过一个转角路口绕入了一条小巷,不大不小的巷子刚好足够容纳一辆车经过。
奇怪的是巷子外面就隔着闹市,这里却无人问津。
娇娇好奇的睁着眼四处观看,眼看着视线再进入一个拐角,她终于知道这条巷子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见正前方中央、靠墙的角落零零散散躺着七八只恶犬。
听到声响,刚刚还懒散躺着的恶犬们,瞬间默契十足的起身朝着闯入的陌生物体呲牙狂吠,那凶猛的架势光看着就战斗力强劲。
被恶犬包围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心慌恐惧。
娇娇已经吓得心脏狂跳,旁边开车的赫衍渊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面不改色的模样还能抽空扭头温声安抚她:“不要怕,这是熟人的地盘。”
他话刚落,巷子尽头那扇大门就缓缓打开一点缝隙,门内探出一个老大爷的脑袋,才张望一下,那大爷连忙把门往两边大开。
门一打开,七八只恶犬居然也不再叫唤了。
透过后视镜,娇娇看到那几只凶巴巴的大狗又安静的趴回了巷口睡大觉。
车子成功过了门,里面视线突然变得十分宽敞,不知是不是娇娇过于敏感,总觉得入门以后就有一股被人暗处时刻盯梢的感觉。
她以为是在三溪村二狗子尾随之后留下的神经后遗症。
直到车子七拐八拐到一栋陈旧复古的老祠堂前。
视线开阔的方向停了几辆黑色墨色的军车,祠堂门口站着两名执枪人员,四周高矮错落的阁楼上面似乎也有几处把守人员。
现在国内全面禁止私人持有枪支,部队的车,部队的衣服,娇娇自然不会怀疑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人手上拿的是不是真家伙。
她惊讶瞪眼,脸色微变的看向一旁:“你....”
“宝贝。”赫衍渊摸了摸她头,墨眸盯着她勾唇笑道:“别瞎猜,你男人我做的可都是正义的事,很安全,不会危及到生命。”
他已经不再是一线人员,毕竟他还要留着这条命跟小雌性好好过日子,哪里舍得让她跟了他之后还要日日对他的工作提心吊胆。
比起一线,他更适合做幕后。
娇娇刹那间红了脸,不是因为自己的猜测被看透,而是被男人那一句‘你男人’给羞的。
罪魁祸首下了车绕到了另一边准备给她打开车门。
这时,祠堂内小跑过来一个长袍中年人,喜色显露于表,躬身迎接:“渊同志,左等右等您可算是来了,其他几位上午就在里面等着呢,酒菜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开炒,这就差您来了。”
赫衍渊点点头,眼神平静:“抱歉,路上有点堵。”
听到他破天荒的解释,中年男人摆摆手,招呼着就要把人往里请,却见男人竟绕到另一旁打开了副驾驶车门,伸手护着上方还说了一句‘注意脚下’。
中年男人额角一跳,眼里诧异涌现。
下一刻迈步出来的年轻姑娘更让中年男人震惊不已。
渊同志高冷是他们众所周知的事情,不管是对谁都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神情,对里面几位亦然如此,对别人更是一丝眼神表情都吝啬,惜字如金,爱答不理才是渊同志的正常模样。
眼前这嘴角含笑,眉梢温柔的一张俊脸实在太让人陌生了。
这么惊悚的表情还是对着一位身穿旗袍的年轻小姑娘。
谁不知道渊同志对异性完全是视而不见的冷淡做派啊。
中年男人仿佛见了鬼般瞪大眼睛企图看清楚些,眼前一黑,男人挺拔的身形挡在面前,一下子拉回了他各种猜想的不确定思绪。
“抱歉,这位小姐有些眼生啊,不知道怎么称呼?”中年男人正了神色轻咳两声,连忙挪开了失礼的八卦目光。
娇娇揪着男人的衣摆有些不知所措的腼腆。
“别怕。”赫衍渊牵住她的手柔声介绍:“这位是常叔,是这座祠堂的管事人。”
说罢,他看向中年男人道:“她姓阮,是我对象。”
常叔心下暗暗一惊,没想到最不可能与姑娘有缘的渊同志反倒是那几位中第一个找到对象的人,且还是个很眼生的漂亮小姑娘!
别说,两人站一块看外表还是很登对。
只是渊同志冷冰冰的竟然还有这样怜惜人的一面?眼前的姑娘一看就是性子慢吞内向腼腆的人儿,也不知道两人这般性格的在一起好还是不好。
常叔不由就庆幸今儿个许小姐一早被护送回了京都。
不然这祠堂里又有得她哭闹的了。
想归想,常叔还是放柔了语气,“阮小姐,欢迎你来,这一路上那么远应该饿了吧,来里面请,我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年纪,待会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下午啊让她带你四处转转玩一玩。”
娇娇红着脸低声道谢。
其实她还不太饿,路上吃了不少赫知青买的零食,到现在肚子都还是半饱的状态。
进了祠堂,完全不像外面门口看到那样小。
若是不熟悉路的肯定找不到出口。
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槛,左右拐来拐去走了有四五分钟,时不时能看到一两个行走的人,各做各事,看都没有好奇看过来一眼。
穿过一条不长的走廊,依稀可以听到小孩子嬉闹的声音。
听到越来越近的热闹声,娇娇心跳像打鼓一样,旁边的赫衍渊低头看她,呼出的热气就喷洒在她耳朵上方:“别害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娇娇眼睫不安的颤了颤,闻言咬唇细细的‘嗯’了一声。
她没有害怕,她只是紧张....
伴随着大人小孩低低的笑闹交谈,马上就要到转角窥见到里面的场景时,娇娇低着脑袋不觉间手心都捂出了汗。
“宝贝,抬头。”
耳边响起男人近在耳畔的轻哑声。
娇娇下意识抬头,蓦地,一个吻倾身落在了唇上。
她呆呆怔了眼,意识短暂的顿住,回过神脑袋里面的紧张与不安全部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大庭广众下被偷亲了之后的羞涩昏眩。
娇娇耳后根泛起一片滚烫,瓷白小脸也多了点血色,配上精致貌美的脸蛋,娇艳欲滴的模样比那朵粉嫩玫瑰还惹人瞩目。
前面带路的常叔倒不知道后面小两口发生了什么。
赫衍渊亲完后像个无事人一样继续步伐稳健的牵着人往前走。
可女孩在那一吻触碰中两条腿已经本能的瘫软了些,身体卸掉几分力气步子就跟不太上,眼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的时候。
赫衍渊直接一个用力就把人儿带到怀里搂住了腰肢。
他语气里谑色明显:“乖,好好看路,别看我。”
“........”
思绪回笼的娇娇红着脸低头退出了他怀里。
她垂眼沉默不语,只有扑通个不停的心跳彰显了她此刻思绪的不平静,同时,娇娇也再一次发现赫知青除了有几分潜藏的痞气,还混杂了一丝丝混混流氓逗趣小姑娘的‘恶劣’性质。
怎么会有人性格这么复杂,但她却完全反感不起来。
娇娇红着耳朵闷声跟着,羞怯的她完全拿温柔又多变的男人毫无办法,她也不是生气,只是觉得他`他实在是色胆包天......
对他的行为她心里总有一股闷闷的气想揪他耳朵发泄一下。
可娇娇觉得那样的方式不太好,所以就只能自己红着脸在一旁低头生闷气了。
几人走进院子,嘈杂的嬉闹声一瞬就寂静了下来。
闷着头的娇娇抬起脑袋,眼前四方正堂的庭院里坐着站着许多人,一个院子一角种着两颗青色葡萄树,上方的葡萄架子为那块区域撑起一片遮阳处,几个小孩有在屋檐下跳绳,有在太阳下跳格子的。
一个蓝底碎花的年轻姑娘坐在太阳底下抱着簸箕挑红豆。
那姑娘旁边还有两个年龄不大的女娃娃蹲着在玩石子。
这个角度一眼看过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葡萄架下面围着桌子打牌的三个大男人了。
还在别扭生闷气的娇娇下意识就朝男人身边靠近了些。
她的依赖行为让赫衍渊心情大好,捏了捏她的手作安抚,下一秒,牵住人就往院子里走了进去。
常叔把人带到就往厨房方向去忙了。
娇娇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被人注目着,她不自在的往男人身后靠了靠。
周围小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比起先前压低了些。
一道口哨声响起,陌生男人的打趣声传来:“哟~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久不见你这是从哪儿拐来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啊?”
赫衍渊带着人走过去坐下,十分高冷淡定的给了说话那人一个眼神,几分炫耀又几分提醒的温声道:“说话注意点,这是我对象,要拐也是她拐我。”
他的话成功让四周再次静默了一秒。
“原来是弟妹啊!”
陌生男人震惊过后连忙调整好吊儿郎当的坐姿,刚刚还半叼在嘴角的烟也被他丢地上踩灭了。
见他抬手拿起两只茶杯一边倒茶痞笑道:“弟妹好,百闻不如一见呐,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季韩阳,是你男人的同事兼好兄弟,刚刚说话得罪了,来来来,我以茶代酒向你赔个不是,弟妹千万别被我的第一印象给吓到了啊,嗐!都是太熟惹的祸。”
娇娇怯怯的眨眨眼,眼前桌上的茶杯不知喝还是不喝,纠结之际,一只骨节修长大手比她先一步拿过茶杯。
赫知青温冽平静的嗓音从耳侧传来:“行了,她胆小,怕生,你那大嗓门收着点,别把我好不容易追来的小丫头给吓跑了。”
“行行行,就你有对象,活该我们吃狗粮。”季韩阳乐了,放下茶杯往椅子上一靠,痞里痞气的腔调笑道:“弟妹你别怕昂,我们不吃人,以后这家伙要敢欺负你,哥哥们帮你群殴他。”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上,季韩阳可不好意思说自己打不过这年龄最小的家伙。
然而,他不好意思说不代表别人不会拆他台。
好兄弟无聊的时候就是用来损的,一旁着墨色迷彩冷着一张脸的男人沉声开了口:“打不过就打不过,说出来不丢人,三打一,还是不是男人。”
“没错。”另一边,那位单手玩着一把骷髅头匕首的壮硕男人也拱火附和:“ 是真男人就得单挑。”
他抬头睨了季韩阳一眼,轻描淡写道:“菜,就多练。”
“艹!”季韩阳怒骂:“还给不给兄弟留点面子了!可不是我菜昂,是阿渊这家伙力气实在大到不是人,小爷我好歹除了你们几个我也鲜少有对手,不是我吹昂,当年我可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混世魔王,暗道上的兄弟听到我名号都害怕。”
说完,季韩阳像回味般啧啧两声:“当年我也是风光过的。”
要不是他老爹实在听不得他干的那些混账事就一脚把他踢进了部队,那他季小爷说不定现在还在京城当他的混世魔王呢!
“得,你这都讲八百回了,也不嫌腻荒。”壮硕男人停下手里翻转不停的匕首,往桌上一放,沉重的体积震得茶水都晃了晃。
他把头扭向一旁,眼角一道狭长的旧疤衬得人粗狂又狠辣。
易舟第一次面对这样娇软动人的小姑娘,神色有几分僵硬不自然,粗哑的嗓音虽然有意放柔和,无奈硬件不给力,那双黑漆漆的鹰眸直直盯着娇娇,反倒给人一股凶神恶煞的戾色唬人感。
“弟妹别害怕,我们这么多年都这样相处惯了,你别介意啊,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说场面话,我叫易舟,叫我易哥就行,别客气,当在自己家,怎么乐意怎么来,南部这片区,哥有本事罩着你。”
对面的冷漠男人手指敲了敲桌子,轻掀眼皮,冷漠锐利的眼眸毫不掩饰看去,视线停在女孩身上不动声色的打量转了一圈收回,沉声道:“许宴。”
话落,他轻皱了下眉,抬眼严肃的补充道:“在国内,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事,我可以帮忙。”
“.......”
几人一一展示完实力,赫衍渊却听黑了脸。
“现在是法治社会,收起你们当土匪不讲理的那一套,我自己的女人自己能保护。”
嘁~
三男人都不约而同的抬眼对视了一下。
貌似他们四人之中最不讲理的人就是赫衍渊,他们可是根苗正红的‘好人’,唯独阿渊是个亦正亦邪的另类,若不是他一直都有执着的东西,恐怕他们遇到最棘手最狠戾的反派人物就会是他了。
谁让他那张俊美矜贵的脸极有欺骗相。
别人都以为他高冷平静的外表下是温和的冷漠,看人虽然淡淡的没有情绪,可熟悉他的才知道,最具有杀伤力的就是赫衍渊。
特别是在他情绪不爽时,暴躁脾气一点就燃,是真的会随时挥拳动手打人,眉骨冷冷一凛,变脸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动起真格来队里还真没几个是他对手,力气大到像个基因变异的怪物,孤身就能拦住一辆急速行驶中的重型卡车。
不靠武器近身肉搏,在他们三个中,唯有一米九五以上全身壮硕,大块肌肉像座堡垒小山似的易舟能勉强将他给短暂压制住。
别看阿渊年纪比他们小,却是队里各方面都优异的天赋选手。
好在他爱动手切磋打架也只是最初被强制送过来那几年。
后来不大爱动手原因是一次任务后他突然就有了洁癖。
严重的时候稍微出点汗就要洗个澡,作战服溅点泥点子都能黑着脸一整天,谁惹谁挨揍,那残暴脾气下手是一点都不手软。
渐渐地开始拒绝参加任务,偏偏领导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他是个不可多得智力武力都有的技术性人才,不管是狙击还是指挥作战、近身救援等方面,就没有他出马完成不了的艰难任务,带出去的队员死亡率接近0%,重伤的有,死亡的一个都没有。
在各类热武器的研究设计和制作上更是鲜少有几人能比。
是个十足十的‘变态’。
可谁知道部队里这样一个暴戾捉摸不定难以管教的天才,竟也会收起桀骜心心念念的栽在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
短短几个月不见,仿佛变了一个人变了一张脸一样。
说实话,刚刚进院子那一瞬间他们几人都眯着眼不大敢认。
听着他们几人的话,娇娇不觉整个人都被男人拥住了肩膀,她脸蛋烫的不行,幸好常叔走出院子喊了一声开饭了。
娇娇羞涩尴尬的情绪才终于得到了拯救。
一大群人是在院子里摆桌用餐的,分了大人小孩各一桌。
娇娇也知道了院子里挑红豆的年轻姑娘就是常叔女儿常芸烟。
只不过,她是个‘哑巴’。
知道那姑娘出生母亲难产去世,又因为小时候发高烧没来得及治疗烧坏了声带不大能说话之后,娇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世界上不幸的人这么多,这样比起来她还算是有个幸福的童年了。
几个男人隔了太久未见,常叔便拿了酒出来给他们助兴。
难得没有任务相聚在一起,几人决定住一晚第二天再回。
这样一来他们几个大男人喝酒就不再克制了,聊天吹牛互相拆台一杯接着一杯的灌,无奈个个酒量都不错,每人十几杯下肚愣是没一个喝醉的。
赫衍渊还能神智清醒的给娇娇倒水夹菜擦嘴细致入微照顾着。
喝到后面还是没一个醉趴下。
最能说的季韩阳是精神头最足的一个,然后就是赫衍渊和许宴不分上下,而看起来最能喝的易舟却是单手撑着桌子有些醉意了。
季韩阳不信邪的又给两人满上道:“艹!小爷我就不信了!去年没喝尽兴,今天一定得给你俩干趴下不可!”
干他们这行的哪有什么假期,才歇下就接到任务都是常有的事,也就是这次刚完成一次重大任务才得空收到消息来这聚聚。
只有阿渊这个退居幕后支持国家工作的技术人员才经常放假。
没办法,谁让人家次次任务都提前完成呢。
唯一的要求就是多点私人休息时间追媳妇陪媳妇.....
果然啊,活该这家伙有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