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看着那春风化雪的笑容,白沄婳怎么都无法将眼前的人和别人口中那个为人狠厉,杀人不眨眼的杀神联想在一起。
要从他身上着手退婚之事,看来是行不通了。
就在她低头想办法之时,前头传来了叶尘的声音:“主子,靖国侯府到了。”
白沄婳像是逃一般,匆匆告辞便快步进了府门,甚至都没有邀请璃王进去喝杯茶。
宫辰渊看着她走得飞快的背影,收起脸上浅浅的笑容,转头吩咐叶尘:“回府吧。”
缰绳一扬,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
叶尘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主子,灵蛊是不是真的在白大小姐身上?”
宫辰渊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牵上白沄婳手的那一刻,他痛了将近两年的腿,痛感立即减轻,效果立竿见影。
他脸上似笑非笑:“看来,老天都在撮合本王与她啊,神医的死,看来她是不会罢休了,派个人看着她。”
“是。”
叶尘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灵蛊真的在白大小姐的身上,而且只要主子与白大小姐身体接触,主子的伤痛便能得到压制。
他露出了笑,大家多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那个叛徒应该至死都料不到,兜兜转转,灵蛊最终还是为主子所用吧。
方才,马车里的谈话,他坐在车辕上也能听到,听白大小姐的意思,并不是很想嫁给主子。
叶尘此时不由感谢太后的眼明手快,这赐婚懿旨下得好啊。
只要成了亲,灵蛊就跑不掉了。
……
秋季多雨,华灯初上的时候,雨便下了起来。
一直到夜里戌时,雨都不曾停过,反而越夜雨越大。
如此雨夜,人们早已进入梦乡。
唯有落月院的一主一仆此时还精神抖擞,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冒着大雨,悄无声息出现在城南那扇黑漆漆的门前。
左右看看,趁着四下无人,两人翻墙进了院子。
看着这个不知来了多少次的院落,白沄婳心头堵得一塌糊涂,喉头发酸。
那个疼她爱她,视她如己出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变成一缕幽魂了。
此时,她无比感谢上天赐予了她这项能看见亡魂的能力。
不管这能力是重生时顺带的,还是因为什么而得来的,她都万分感激。
可当日后,她看着那些舌头长长的吊死鬼,泡得浮肿的淹死鬼,拿着自己脑袋当球踢的砍头鬼,缺手缺脚的枉死鬼,她才觉得自己感激过早了。
进了屋里,熙越按着记忆去角落里取出火折子点上了烛火。
“杨叔叔……”
白沄婳轻声唤了一句。
出乎意料的,没人回应,院里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熙越并不知自家小姐能看见鬼魂,只当她是触景生情,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换做是谁,都一时难以接受。
白沄婳从前院喊到后院,又从后院喊到前院,莫说是神医的鬼魂,连一只老鼠她都没见到。
秋夜的凉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啦啦地下着,一如白沄婳的心,凉得彻底。
此时此刻,她慌得无措。
杨叔叔是被黑白无常带去地府了,还是消散于天地了?
不不不,杨叔叔应该是去了哪一处他想去的地方,还没回来而已。
她如是安慰自己。
可她不知道,神医的鬼魂其实一直就在她的身旁,跟着她前院后院地飘,她唤一句,他就应一句,白沄婳却听不到也见不到。
神医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白天还能看见听见的啊,怎么到了夜里反而不行了呢。
白沄婳去了白天发现神医尸体的那间厢房,趁着熙越忙着收拾被翻乱的药材,她在那个架子下方的地底下打开了暗格,取出一个楠木盒子。
她也不着急打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用黑棉布包好,稳妥得背在身后,然后又带着熙越去了书房,把被翻得散落一地的医书收拾好,然后打开了那个装着神医毕生积蓄的暗格。
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世人惜命,所以医术向来能换银两。
尤其是神医,多少人花重金请他去治病救命,他不贪财,只取自己该得的,可那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积累积累也就达到吓人的数量了。
一张张银票数下来,一根根金条算起来,竟然有十五万两白银,八万三千两黄金,这还不算那些名贵的金玉器皿,名家书画,铺子田地呢。
熙越看得瞠目结舌,有了这些财富,她家小姐想做什么做不得。
白沄婳却看红了眼眶,这嫁妆不能算是丰厚,该说是巨大了。
拿起一枚一面雕刻了傲雪青松,一面雕刻了玉山飞雪的玉佩。
她记得,这是杨叔叔预备送给她今年生辰的礼物,只是礼物还没送出去,杨叔叔就已经不在了。
摩挲着玉佩上的凹凸,她心里发狠,不管是谁杀了杨叔叔,她都会让那人付出代价的。
白沄婳想得出神,熙越看着那些金银细软也看得怔愣,并不知神医在她们耳边已经喊得喉咙嘶哑。
“婳丫头,快走,快离开这里,那些人来了,你打不过他们的……”
“哎呀,怎么偏偏这时候听不到呢,该怎么办,怎么办?”
尽管听不到神医声嘶力竭的呐喊,白沄婳重活一回,任何时候都没松了警惕,也仅仅是愣神一会儿便清醒过来了。
很快,她也听到了外头异常的水声,半刻都不敢迟疑,她立即关上了暗格,一手捂住熙越的嘴,一手射出一粒碎银子,摇曳的烛火应声而灭。
熙越疑惑了一瞬,便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那不像是雨打在树叶或者是打在屋檐那些硬物上的声音,倒像是雨水落在人身上的声音。
因为人肉绵软,雨落在上面是一种轻而沉闷的声响,虽然轻微,但是她和小姐都是练武之人,耳力不差,一听就听出来了。
熙越轻轻拍了拍小姐的手背,示意她松开,然后拉着小姐一个旋身就躲进了角落里,她贴着小姐的耳边,声音极轻。
“小姐,您藏好,我出去看看。”
外头来的是什么人,来了多少人,全都不知道,白沄婳怎么可能放心让熙越自己一个人出去。
她拉住了熙越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熙越哪里不知小姐是要和她一起出去,急得就要开口阻止。
白沄婳轻声吩咐:“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