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沄婳有些明白了宫辰渊此刻的心情。
生在帝王家,先君臣后父子,他注定了一生都不会拥有寻常百姓父子之间那样的温情。
而且,他的母妃早逝,他是在太后身边养大的。
从八岁至今,十数年间,他一个人摸爬滚打,一战成名,成为战神,后来成为人人惧怕的杀神,又一朝从神坛跌落,沦落为人人指指点点的残废之人。
就算有太后与皇帝宠爱又如何?
他真的就能把自己真情实感流露出来?
说不得,那些宠爱皆来自于怜悯呢?
他堂堂战神,如何能忍受来自旁人,甚至是亲人的怜悯?
白沄婳揉揉心口,有种莫名的心疼是怎么回事?
“殿下,今天请你吃全鱼宴,好不好?”
白沄婳笑得满脸灿烂,如阳光般耀眼。
宫辰渊一时看迷了眼。
不待他有所反应,白沄婳直接朝门口唤道:“茯苓,茯苓,我饿了。”
候在门口的茯苓,快步进来:“奴婢现在就去备餐,不知小姐想吃什么?”
“就准备上次我教过你的全鱼宴就好,备两桌,一桌送去外祖母和阿娘那儿。”
上次没请璃王吃成全鱼宴,她一直记挂在心。
后来入了一回师父的梦,在梦中瞧见过许多更好吃更新颖的鱼的做法,她便一一记下了,然后写成了菜谱让茯苓去琢磨。
茯苓小小的脑袋,聪慧过人,有些看一遍就懂了,看不懂的,找她请教一二,也懂了,做出来的鱼,光是看都能让人食指大动,吃过一回之后,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垂涎三尺。
她也想让璃王尝一尝,这世间少有的美味。
听说,吃好吃的,心情会变好,她希望璃王也能拥有好心情。
一个时辰之后,茯苓带着丫鬟婆子把全鱼宴送来了。
酸菜鱼,剁椒鱼头,凉拌鱼皮,清汤鱼面,松鼠鳜鱼,芙蓉荷花鱼球,清蒸鲈鱼,生滚鱼片粥,煎酿豆腐焖鱼头,满满一桌都是鱼做出来的菜,有些做法,就连皇宫都没有。
“殿下快尝尝,外人可吃不到这样做法的全鱼宴哦。”
白沄婳盛了一碗鱼片粥递给宫辰渊。
宫辰渊被那一句外人吃不到给取悦了。
他能吃到,岂不是证明,在婳儿心中,他不是外人。
这一餐,他吃得满心欢喜。
第二日,白岩书又来了,把老夫人气了一顿,李青萝忍无可忍,把白岩书暴揍了一顿,然后一脚给踢出了将军府。
众人看得又惊又喜。
柳絮过来送药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笑嘻嘻得跟小姐分享。
说完之后,柳絮又发愁了:“夫人打了侯爷,以侯爷的为人一定会记仇的,到时候报复夫人怎么办?”
白沄婳捏着鼻子喝药:“这有什么,阿娘与他都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还怕他报复,不打白不打。”
好不容易一碗药喝完,白沄婳又吩咐柳絮取来纸笔,写了要取的药名。
“把这个交给熙越,让她去野庐把药取回来,药材有点多,你叫她把阿大带去。”
熙越的动作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就把药带回来了。
“小姐,你要这么多药做什么?”
熙越把药材一样一样摆在桌上给小姐看取得对不对。
神医在每一个放药的箱子里都写了名字,以往白沄婳带着熙越过去的时候,熙越也总会帮神医打下手,时日长久了,便也认识了许多药草。
但她又总不自信,觉得药能救人也能害人,万一取错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白沄婳对了一遍:“嗯,全都没错,你把这些药送去给府医吧,让他给外祖母和大舅母二舅母,还有阿娘,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因为我和六表哥的事,她们日日担忧,个个都瘦了一大圈。”
说曹操曹操便到,李青萝人还没走进来呢,声音就从门口传来了。
“我的身体好着呢,不用那些东西,倒是婳儿你要多吃一些。”
见到李青萝,白沄婳就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前生,阿娘处处以自己的夫君为重,从来不会打一下,骂一句。
自从她重生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与前生不同了,没有一件事是按原来的轨迹走的,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也无从得知。
前生阿娘对白岩书的爱意,让她印象深刻。
所以,她还是有点不相信,阿娘会一掌打断了白岩书三条肋骨。
但是,柳絮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突然想问问阿娘现在对白岩书究竟是什么情况。
“阿娘,您和父亲……”
李青萝立即打断:“别提那王八羔子,一提起就来气。”
白沄婳手中的蜜饯都惊掉了。
“婳儿,你怎么了,是伤口痛吗?”
李青萝就想动手帮白沄婳检查伤口。
“啊?哦!不是,不是,我很好。”
白沄婳摆摆手,捡起掉在锦缎被面上的蜜饯,抬头问李青萝:“难道,阿娘这次是真的决定和父亲和离了?”
“嗯,最近才发现,他竟是这样一个男人,贪心,恶毒,无情,虚伪,无知,所有男人会有的缺点,他都有了,阿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如今想来,还是他当年太过会伪装啊。”
一想起白岩书趾高气昂非要婳儿回去医治白月瑶时的嘴脸,她就恶心得险些把昨日的早饭都吐出来。
凭什么婳儿要去医治那个恶毒的丫头,想想当初那个死丫头是怎么给婳儿下毒的。
白岩书那个脑瓜仁长疙瘩的东西,他是怎么敢开这个口的?
更可气的是,这脑仁没核桃大,心眼比海宽的东西张口就想要婳儿八成的聘礼,他是不是上下两张嘴长颠倒了,一张嘴全是屁话。
李青萝收起了脸上因为谈起白岩书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厌恶,轻轻笑着拍了拍白沄婳的手。
“嗐!我真是被气傻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你就好好养伤,早日和璃王殿下回王府去,成亲了还整日住在外祖家算什么事,孩子还想不想生了。”
“说到和离,阿娘,我必须和您好好谈谈。”
白沄婳自动忽略后面的话,把手中的蜜饯放到桌上,接过熙越递来的湿帕子擦干净双手,然后正襟危坐看着李青萝。
“阿娘,您千万不能和父亲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