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年夜饭之后,璃王便要进宫了。
白沄婳将他送到王府门口,看着马车驶远了,才转身往回走。
纷纷落下的雪花,映着院中灯笼的红光,就像是飘落的凤凰花瓣,让人一时分不清四时八节。
白沄婳喝了点酒,站在廊下看了许久,直到酒彻底醒了才回房。
两只鬼也不知躲哪儿喝酒去了。
白沄婳便在房中继续画寻灵符。
这次她很小心,每一张都是一笔从头画到尾,画好一张便收一张起来,以免再发生意外。
八张寻灵符,她画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这是她懂画符以来,用时最长的一次,并非功力不够,而是小心谨慎一些罢了。
虽说用时长了些,却也让她有了意外的收获。
最后一张寻灵符画成的时候,她脑海中的那一团迷雾竟然又消散了一些。
而随着迷雾的消散,她感觉自己的功力又高了一层。
她有种预感,等到自己脑海中的迷雾全部消散之时,也就是她出师之日了。
到时,不仅报仇更容易一些,还可以帮助师父完成那个什么系统的任务,让师父重生回到师父的父母去世之前。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中,正在与神医对酒当歌的况星辰突然手抖了一下,手中的酒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片与酒水洒了一地。
神医还以为她是醉得连酒壶都握不住了,便取笑了她几句。
却不见她像平日那般半步不让地反驳回来,这才发现她的神情不对。
“怎么啦?”
况星辰看着自己的手,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看向神医的眸子里带了水雾:“杨铭,我感觉我的功力在消散。”
一直都是喊他大叔的鬼,眼下却喊了他的大名,神医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顿时收起了嬉笑,正经起来:“为何会这样?能补回来吗,若是你的功力全部都消散了,将会是什么后果?”
况星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却说不出话来。
饶是做了二十多年人,又做了几十年鬼,见过沧海桑田,她还是没能掩饰住自己的不安。
她的功力原本就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她连维持自身魂体都做不到,将会真真正正,彻彻底底消散于天地。
到时候,爸爸妈妈怎么办,小徒儿怎么办,大叔怎么办?
她的神情吓到了神医,一直活蹦乱跳,嬉皮笑脸,活泼灿烂得像个小太阳的一只鬼,眼下却悲伤得好像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一样。
“走,咱们去找婳丫头。”
况星辰拉住了他:“小徒儿又能有什么办法,她还能比我这个师父还厉害了?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不要告诉她,我自己来想办法。 ”
神医看着她。
若她真的能想到办法,又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在这一刻,神医突然有些恼恨自己为何不懂如何医治鬼?
……
另一间房中。
白沄婳搁下笔,伸了个懒腰。
熙越过来帮着把东西收起来。
她指着那些装着血的小瓷瓶问道:“小姐,这些可还要?”
“收起来吧,万一,日后还有用呢。”
那躲在暗中之人将白岩书几人的鬼魂带走,明显就是要对付她的,说不得那些人早已清楚她的本事,会做一些准备。
万一,这一次使用寻灵符寻找鬼魂有什么差错,留着那些血也能以防万一,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熙越便将那些小瓷瓶小心翼翼封好,用一个木盒子装起来。
柳絮铺好了床,正拿着剪刀过去剪烛,见小姐闲下来了,便道:“王爷让人带了话回来,晚宴后圣上会留王爷说会儿话,要晚些回来,时辰不早了,小姐可要先睡?”
白沄婳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已经这么晚了呀,那他应该就快回来了,我等等他吧,哦,对了,表哥可醒了?”
小姐还没睡,柳絮又把窗边的灯点上:“用膳的时候奴婢去瞧过了,还没醒。”
“那我去看看他,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不用跟着了。”
“是。”
白沄婳起身就往白玉生的房间走。
白玉生的屋里还点着灯。
他安安静静躺在榻上,面色还是略微苍白。
走到床前坐下,白沄婳抬手准备给白玉生把起了脉。
如今,她的医术有所进展,应对白玉生身上的这点毛病绰绰有余,倒也不用去麻烦神医了。
只是,她的手还没搭上去,就瞧见白玉生睁着一双惺忪朦胧的眼睛看着她。
“表兄你醒了?”
白沄婳深感诧异,本以为还要一两日才能醒来呢。
白玉生的记忆,还停留在之前被游锦娘下毒的时候。
突然睁眼瞧见的却是白沄婳,他先是愣了一会儿,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然后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白沄婳的脸上。
熟悉的人,却是在陌生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自己已经得救了。
聪慧如他,很清楚白沄婳肯救他,那就是已经知道一切了。
他撑着想坐起来:“婳儿,你救了我?”
“嗯,感觉如何,来我给你把把脉。”
白沄婳将他扶起来,取了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坐得舒服一些,然后给他诊脉。
“幸好那毒解得及时,并未损伤根本,好好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了。”
白玉生自从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便一直关注着白沄婳,自然也知晓白沄婳神医之徒的身份,神医之徒的医术岂会低。
婳儿说自己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不过,他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游锦娘。
“那个女人呢,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女人的手上,你是如何救得了我,那个女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救我之时,你可有受伤?”
白沄婳笑了:“怎么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个?”
“那就一个个来。”
白沄婳正襟危坐,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统统都告诉了白玉生,但是瞒下了鬼魂被抓走的事情,毕竟这种事,寻常人相不相信还是其次,就算是相信了也没办法应对,又何必让他徒添烦恼呢。
白玉生放在锦被上的手,紧握成拳。
姓游的那个人害死他的母亲,将他夺走,让他认贼作母十八载,就这样让她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白沄婳未必猜不到他的心思,只是仇恨岂是说消散就能消散的。
人死如灯灭,但是灯火灼烧过的痕迹,却会永久残留。
像是看不到白玉生显露在脸上的悲愤,白沄婳问得随意:“你可回去见过柳嬷嬷了?”
白玉生这才想起被游锦娘下毒之前的事情,惊坐而起:“糟了,柳嬷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