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一楼已经算得上人满为患。楼中博士一听说几人要去二楼,又见几人穿着也不像普通人。当下一脸恭敬地引着三人往二楼去。
“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裴皎然目光落在博士身上,往他手里塞了三十文钱。微笑着开口,“我打听件事。”
掂了掂手中的三十文钱,博士将它往怀里一收,满面堆笑,“您请说。”
“楼里有没有姓张的郎君在用膳?”裴皎然往另外二人盏中斟了茶,又给自己斟了盏。饮了口茶,慢悠悠道:“你若知道。尽管说,我这钱管够。”
眼见裴皎然又从袖中掏了钱袋出来。李敬连忙摆手制止,“裴……裴女君,您不必如此破费。”
虽然他知晓裴皎然作为中书侍郎,莫说俸禄比他多,就是积蓄也比他多上不少。可自己官职低微,如何值得她这般破费。
目光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博士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您放心,小的这就去打听打听。”博士躬身告退。
待博士离开以后,李敬喟叹拱手道:“裴相公,您不必如此。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
“怎么不重要。你没听见,蔓草说她听见其中一人姓张么?长安姓张的是不少,但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只有靠天最近的那个张。”裴皎然笑着一指屋外,“这食肆的博士,每天都要接触不同的人。对于熟面孔,基本上都知晓他们的名字和喜好。我给他钱,也是想从他口中得知些消息。”
“您是觉得此张,可能是张贵妃的张?”李敬思维活络,赫然反应过来,“如果说您的推测是真的。有贵妃撑腰,难怪敢这么嚣张。”
笑睇李敬一眸,裴皎然舒眉。在长安这种世家林立的地方,偶尔有一两户嚣张跋扈的人家,也不算稀罕事。关键是要看这户人家,有没有事后能够兜底的本领或者人。
张贵妃家世不显,攀上了张让才得以有侍奉君王的机会。这样的家族没有底蕴可言,只有驱逐财富和利益的本能。
“若是明事理的,在崇义坊这种地方行事都会低调几分。”周蔓草面露不屑,嗤道:“对方反倒好,公然打人。明显族中多人无阀阅,也无才学。”
“多谢周娘子赐教。某和周娘子你的见识相比。逸之……深感惭愧。”李敬垂首施礼。
“不用这么说。你们是读儒,读诸子百家所长的。而我不过在幼时多读了几本书,认识几个字而已。”摆了摆手,周蔓草道:“我和你的路不同,不必相提并论,更谈不上赐教二字。”
“菜来咯。”
屋外博士的声音,打断了三人间的对话。
未几,博士领着仆役鱼贯而来,将他们点好的菜逐一摆好。打发几人退下,博士看了看裴皎然,走上前。
“女郎,您从这房间出去。直走到底,再往右拐。走廊尽头有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位新张的郎君正在招待朋友。”博士低声道。
又塞了三十文给博士,裴皎然摆手,“继续说下去。”
“那位张郎君,没有官职,父亲领了国公的爵位。倒是有个姐姐在后宫当贵妃。”博士往前凑了凑,“你要是想知道,他们出门时间。小的也可以告诉你,但是么……”
说着博士搓了搓手指,声音更低,“那需给另外的钱。”
裴皎然颇为大方,又塞了六十文给博士。
钱一到手,博士拱手笑道:“他们是一个时辰前来的。随行的其余人都对那张郎君,颇为恭敬,他穿了身织金团花袍。女郎,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明白了。你先走吧。”裴皎然道。
打发博士离开,裴皎然重新持起搁下的筷子。筷尖在各色菜肴身上逡巡。
夹了筷蟹黄毕罗,裴皎然咬下一口,“先吃。吃完了我们去会会他们。”
用过饭,裴皎然搁了筷箸。不紧不慢地往窗边走,推开窗,负手凭栏而立。过了好一会才回头看向二人。
“走吧。”裴皎然道。
“女郎,我们不需要掩饰一下么?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去,是不是不太好。”周蔓草扯住裴皎然衣角,语调微沉。
闻言裴皎然抬眼,“谁说我们是正大光明的去寻他们?正所谓敌明我暗,岂不妙哉。”
塞给博士的银钱,还是有些作用的。刚引客上来的博士,一见二人出来。指了指楼梯方向。
那博士四下打量一会,确认无人。上前压低声音道:“女郎,他们已经走了。喝得醉醺醺,不过还没走多远。你们兴许能追上他们。”
话落耳际,裴皎然也不耽搁。领着周蔓草和李敬出门去追。果然如同博士所言,有一织锦团花袍的郎君,在四人的簇拥下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见此,裴皎然带着二人追了出去。
夜色已深,街上行人如织。以团花襕袍为首的几人,踉跄地走在前面。路人眼见他们各个喝得醉醺醺,如猛虎一般,纷纷避到一旁。
“看样子他们平时就这样。”周蔓草嗤笑一声。
余光瞥见路旁有卖面具的,裴皎然止步从摊上买了三个面具,自己挑个罗刹面具带上。
“走。我们追上去。”裴皎然微笑着开口。
跟着几人拐进一旁的暗曲中。路上行人不少,再加上这几人基本上已经喝迷糊了,对身后的脚步声,恍若未闻。有说有笑地在前方走着。
找准时机,裴皎然弯腰飞快地拾起地上的竹枝,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脚踹向前方的团花襕袍的郎君。
那郎君猝不及防下被她踹了个狗啃泥,连带着身旁几人,也一齐向前摔倒。恰好砸在他身上。
“谁呀,哪个不要命地敢踹老子。”团花襕袍的郎君高喊起来。
其余几人此刻酒也醒了一半,忙从他身上爬起,又七手八脚地去扶那团花襕袍的郎君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崇义坊里行凶。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团花襕袍的郎君高喊道。
闻言裴皎然一笑,压低声音,“哦?你莫不是哪个皇子?”
“皇子?老子姐姐可是当朝贵妃!将来的太后殿下。”团花襕袍的怒斥一声。
“那我们打得就是你。动手!”裴皎然轻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