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拾到了玉佩?”京兆尹一脸讶然,遂道,“可否给下官一观?兴许下官能缉拿到凶手。”
闻言裴皎然摆手,“不必。此事必须要知会政事堂。如今李敬得罪不少人,理应给他多拨几个防阁随身保护。”
“裴相公言之有理,是下官思虑不周。”京兆尹垂首道。
垂眸觑着京兆尹,裴皎然舒眉。她自然是知道京兆尹的心思。无非是想确认一下,动手的会不会是身份贵重之人。
坐在一旁的张佑听见声音,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眯眼打量着面前的裴皎然,似乎是在努力分辨什么。
迎上张佑的视线,裴皎然微微一笑。移目看向京兆尹,“这位张郎君也被人揍了么?”
话音甫落,张佑指着裴皎然怒斥道:“我认得这个声音!就是你动手打的我。”
“呵。”嗤地一声笑开,裴皎然眼露几分不屑,语气淡薄,“世子,说话可得讲证据。你确定是我么?诬告朝廷命官,可不是小事。”
“世子,某知道您现在是在气头上。可也不能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裴相公日理万机,哪里有这个时间。再说了……”京兆尹余光瞥见裴皎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忙道:“再说了。您方才不是说那地方黑灯瞎火的,您没看清是谁动的手么?”
“屁!我是没看清他的脸,可是那声音我确实认得的。”张佑指着裴皎然高喊起来,“我一定要去尚书都省告你!”
他这声一拔高,路人悉数驻足。一脸看戏的模样,望着几人。他身旁那些个狐朋狗友们纷纷垂首,不敢出言。张佑是世子爷,姐姐是贵妃,他们可不是。眼前这位裴相公是轻轻吹口气,就可以让他们灰飞烟灭的人物,他们惹不起。
“口说无凭。不过么世子真想去尚书都省告我,我也不拦着。不过恐怕要劳烦国公给贵妃递个信,好准许他进去。”裴皎然眉眼一弯,慢悠悠道:“当然某也可以替你引荐到尚书都省里面。”
此话一出,京兆尹嘴角微微抽搐。张佑虽然是世子爷,但无实职在身。除非是张贵妃特意相邀,或者宫中有宴请,不然他连朱雀门都进不了,更何况是去尚书都省。
张佑虽然纨绔,但眼下也听出身旁几人都憋着笑。俨然一副瞧不起他,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冷哼一声,张佑往地上啐了一口,“裴皎然你等着。这件事我定要讨个说法。”
很是无谓地弯了弯唇,裴皎然拉着周蔓草转身离开。
宅子离此处不远。是以二人没走一会,便进了宅门。
脱去外裳,看见要给碧扉的信还压在书案上面。裴皎然揉了揉额角,喟叹道:“瞧我糊涂的,居然忘记把信带出去寄给碧扉。”
“明早我替女郎你走一趟女学便是。”周蔓草递了茶盏过来,好奇道:“女郎,你是打算明早去政事堂告知他们此事么?”
“嗯。李敬被揍得半死,不替他讨回这个公道。我咽不下这口气。”裴皎然持着瓮盖抹去茶水浮沫,微微啜饮口,才道:“不过对方是张贵妃的弟弟,还是挺让我意外。”
“那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偏偏仗势欺负的不是一般人。唉,那位李郎君也是忠厚。都被揍成那副模样,还想着要公平处理此事。”周蔓草若有所思地望向桌上博山炉,“女郎你的主意虽然霸道,但的确让对方无法反抗。刚才那张佑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闻言裴皎然眯眸不语。
“行了,去歇着吧。”裴皎然挥手打发周蔓草下去。
翌日,裴皎然换上深紫襕袍。直奔李敬休息的邸店。
站在邸店门口,看着一瘸一拐被人搀扶下来,身上多处裹了白纱的李敬,裴皎然禁不住一笑。
“让裴相公见笑。昨夜实在疼得厉害,故而让博士替我请了个大夫来瞧瞧。”李敬略微施礼道。
闻言裴皎然温声道:“走吧。我雇的轿夫已经在门口等着。”
李敬被楼中博士搀扶着出了门。
看着面前的肩舆,李敬连忙摆手,“裴相公……这……这于理不合。倘若御史台弹劾某的话,对您无益。”
“你都伤成这模样。不多在人群中晃晃,如何能让他们感同身受。”裴皎然翻身上马,马鞭一挥,“走吧。”
一人骑马,一人坐在肩舆上。踏着月色去往朱雀门。
一路上啧啧声和议论声不断。李敬埋首于胸前,一言不发,反倒是裴皎然昂首挺胸,坐于马上。
一到朱雀门,从四面八方来的目光,悉数落在李敬身上。有人在原地站着,也有不少人凑上前嘘寒问暖。
将马丢给庶仆。裴皎然目光在人群中打了个转,转落到贾公闾身上,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岑羲。
“裴相公,李补阙这是怎么回事?”贾公闾语调温和。
“嗯?京兆尹没将此事告知贾公您么?”裴皎然目露惋惜,轻叹一声,“李补阙昨日在崇义坊,无缘无故被人揍了一顿。还好没伤到要害处。”
听见她的声音,苏敬晖凑了过来,“李补阙如今可不是一般人。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手。”
“李补阙说他是被人从背后袭击的,并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不过他运气好,在地上捡到一块玉佩。”裴皎然担忧地望向李敬。
“捡到了玉佩就是好事。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地查出行凶者。那玉佩李补阙贴身收着?”苏敬辉捋着胡须,沉声开口。
“自然。他才是被打的那个。他还说行凶者说他不过一个七品官,海池里的鱼都比他命要珍贵。打死他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裴皎然似是想起什么,意味深长地望向李敬,“对方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就敢这样说话。实在是让人越发好奇他是什么来头。”
凝视着面前的裴皎然,贾公闾移目望向被人围着的李敬。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到处透着阴谋,但李敬确实是实打实地受了伤。这二人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