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抄完了。”盛流芳长舒了一口气。
盈儿看着桌上整齐码好的百遍家训,忍不住夸赞道:“这一厚沓,每一页都工工整整,真是好耐性。况且这字跟人一样漂亮,我们家小姐太厉害了。”
盛流芳自嘲:“被你一说,我这受罚抄写,倒成了好事一样。”转而兀自摇头:“锦程今早也交上了百遍家训,我瞄了几眼,还是他写得更好些。”
“少爷的字刚劲有力,小姐的字隽秀清丽,各有各的好,再者若不是我总打扰,小姐肯定也早就完成了。”
在盈儿眼里,自家小姐才是最棒的。她戳了戳蕙兰,像是急于得到肯定:“几位姑娘中,就数咱们家小姐最有学问,你说是不是?”
蕙兰并未细听二人的对话,被盈儿一碰,像是受惊一样瞪大了眼睛。
盈儿不解:“是有心事么?”
蕙兰咬了咬唇:“其实也没什么,都是替旁人瞎担心。”
趁着盛流芳去前院交家训,盈儿拉着蕙兰在圆桌旁坐下,一再开解:“咱俩同在一个院里,你若是有了烦心事,不妨对我告诉。就算我不顶用,咱们还有大小姐,总是一个人难受着,你也不怕憋出毛病。”
蕙兰这才直说了:“昨天,西院的欢欢害二小姐划伤了手,萧夫人打了她一顿还不解气,硬是拿碎瓷片往她手上扎了好几个血窟窿。今早我去看了一眼,欢欢连哭都不会了,半死不活地被接回了家去。”
盈儿吃了一惊:“犯了错,撵走也就罢了,怎好下如此重手?”
蕙兰又开始落泪:“欢欢是我的同乡,眼见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如此凄惨,我的心里真是难受。都说在高门大户里寻个活计好,既能免风吹日晒,又可保衣食无忧,可谁又知道,这富贵门里的主子,有几个会把奴婢当人看。”
盈儿虽说伤感,但还是劝蕙兰往好处想:“老天眷顾,让你我跟了大小姐,她是个好主子,不曾给咱们气受。以后见了恶人就躲远点,咱们自个儿小心就是了。”
等到盛流芳回来,圆桌旁又多了一张苦瓜脸。
盈儿试探着询问:“小姐,你也听说啦?”
盛流芳难掩惋惜:“萧姨娘心疼女儿,看不得流珠疼痛,可欢欢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啊,她伤得那样重,怕是很难治好了。”
盈儿随即附和:“方才听蕙兰说起,我们也是恨得要命,女儿家全靠一双手做活,做主子的只顾一时泄愤,毁得却是她的一生。”
蕙兰急忙往盛流芳脸上扫了一眼,怯怯地表态:“小姐,欢欢她家里来人,我只是凑巧碰上了,顺便提了一嘴,并未对主子心存不敬。”
听了蕙兰的话,盈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只好自圆其话:“怪我,口无遮拦,妄自议论,主子要罚,只管罚我一个。”
盛流芳只得接:“要罚的,蕙兰去歇着,今天罚你一个人来擦桌、洗砚、研墨。”
待到蕙兰离开,盛流芳戳了戳盈儿:“别难受了,若是在外头说话,你该学着点蕙兰。”
盈儿苦涩地笑笑:“我只是纳闷,在一个院子里待了这么久,她的心怎么就暖不热呢。”
是夜,崔嬷嬷服侍盛老夫人就寝。
盛母双目微闭:“欢欢她老娘,可打发走了?”
崔嬷嬷回:“小户人家,出了一点事儿就哭天抢地,本来就是她们有错在先,倒像是咱们欺负人似的。今日破例多赏了例钱,相府已然是仁至义尽了,她们得了好处,自然也就不闹了。”
盛母的脸上看不出波澜:“碰上了流珠的事,这箫思凌倒是不含糊。”
崔嬷嬷不紧不慢地给盛母敲着腿:“是呢,底下的人都敬畏起来,伺候起小主子们就更尽心了。”
盛母不多会儿就睡沉了,崔嬷嬷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