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欣喜地上下打量着陈顾,只见他身穿黑色盔甲,腰悬佩剑,外罩黑色披风,白净的面皮沾染了军旅风尘之色,显得比以前更加沉稳,在月光下英气勃勃。
来到近前,陈顾躬身一揖到地,高声道:“小弟拜见兄长!”
陈望一把将陈顾扶起,兴奋地道:“二弟,你比以前高了,这里太黑,走,到屋里去,我好好看看你。”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陈顾的手进了北面自己的卧房。
进了卧房外间,兄弟二人落座,陈望亲自给陈顾碗里倒满了水,借着明亮的灯光,看见陈顾神采中确实多了豪迈英气,心道,还是部队锻炼人,这种性格的人在京城游手好闲,真是能憋出病来,幸亏把他派到了寿阳。
嘴上却是没有停歇,“二弟,今天下午进城怎么没看见你?我还以为徐太守派你外出了呢。”
“哈哈,兄长,我可看见你了,”陈顾边喝着水边笑道:“我在西城门值守,远远看见你进了城,又上了城头。”
陈顾咽下去口中的水,伸出了大拇指赞道:“兄长,你穿上这身铠甲可真威武啊。”
“你小子看见我了也不来找我!”陈望笑骂道。
陈顾抱怨道:“我哪有这机会,我的官长都尉大人都近不了你的身,你身边除了陈安叔父就是徐太守,还有鹰扬将军他们。”
“你小子,有什么抱怨的,你想当多大的官儿,跟你说过陈安叔父跟随父亲出从军——”陈望话还没说完,被陈顾打断了“为伯长,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才到了现在,哈哈哈……你都说了不下一百遍了。”
陈望“啪”地一声,拍了陈顾的头盔,笑道:“你小子来了军中不到一年,油嘴滑舌了,活脱脱的一个兵痞子。”
“还是在军中好,大家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平日里一起操练,有时还到城外赛马,哎呀,兄长,你应该早点让我来,建康那个脂粉之地真不适合我。”
“哈哈,恐怕今后我就和你一样喽,也要变成兵痞喽。”
“兄长,大娘给我来信我都知道了,我走之后府里发生了许多事,听说卢悚事件幕后指使是孙泰?这小子没被烧死啊。”
“嗯,是他,不过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放心,他现在犹如老鼠一般,战战兢兢不敢外出。”
“还有啊,你和王蕴叔父、仲祖兄长一起劫持了桓温,阉割了郗超,哈哈哈,我看见大娘的来信,高兴的一晚上没合眼,对了,阿姐回来了,她有身孕了,听大娘说桓石虔这厮对阿姐还不错啊。”陈顾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桓温之事我已筹划好久,只可惜当时守陵下不了山,唉……”陈望长叹道:“若是能早一些,不至于阿姐被迫出嫁了。”
陈顾收敛起笑容,闷声道:“这不怪你,兄长,桓温多大实力?当时就连皇帝老儿都奈何不了他,何况是你。”
陈望手指着屋角落里的几口箱子道:“喏,里面有阿姐让我捎给你的鞋子,走的时候带上。”
“好来,就等阿姐的鞋子了,我闲暇时划小船出去钓鱼,在硖石口旁的礁石上把阿姐给做的鞋子划破了,穿着军中配发的鞋,现在脚还起着泡呢。”陈顾依旧是唠叨个不停,边说着边站起身来,走到墙角的箱子前去翻找鞋子。
陈望笑着爆起了粗口,“你们寿阳真好,还能钓鱼,又能赛马,他娘的我都想来做个军司马了。”
忽然,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双眉紧蹙,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刚要弯腰打开箱子的陈顾手不自觉地缩了回来,转头望向陈望,支吾道:“我,我说,说鞋子破了。”
“不不不,前面那一句!”
“划小船钓鱼。”
“在哪?”
“硖石口旁的礁石上啊。”
陈望腾地从座榻中弹了起来,细目猛然睁圆了,招手道:“来来来,你过来。”
说罢,走到屋西侧墙壁前,那里挂着他每到一地都令亲兵第一时间在卧房里挂起的巨幅地图。
陈顾赶忙快步过来,诧异道:“兄长何意?”
陈望手指着他从过长江就已经看了千百遍的寿阳城外,两岸三地的淮水、夏淝水交界处,询问道:“你刚才说钓鱼的地方在哪儿?”
陈顾一脸茫然,看向地图,“大概就在这儿啊。”
说着指向了硖石口的淮水河面上。
淮水一路向东,流经到硖石口地段突而环回一路呈九十度流向正北,再经夏淝水河口后复又继续向东流淌,这里水势复杂,暗流涌动。
陈顾竟然在这里钓鱼,这里还有礁石?
陈望瞳孔猛地一缩,蹙眉盯着陈顾,眯着眼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是此地吗?”
“是啊,兄长,我隔三五日就跟几个军中兄弟划小船来此钓鱼,怎能看差?”
“礁石距离硖石口之间的河面有多宽?”
“有五丈多宽。”
“硖石口是秦军驻防之地,难道你们不怕被他们抓到?”
陈顾精神放松了下来,咧嘴笑道:“哎呀,兄长,你吓死我了,我以为啥事儿,你是担心我被抓啊,那座礁石和硖石口之间狭小,水流甚是湍急,船是划不过来的。我们都是把船停靠在礁石背面,下网捕鱼,水急鱼也多。”
陈望登时明白了,心中暗道,tmd有时候地图也会害死人,这么个小小的礁石,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不觉心中兴奋,一把抱住陈顾,激动地脸红脖子粗,“我的好二弟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那礁石上能容纳多少人?。”
陈顾一脸茫然,“兄长说什么?我,我帮你什么了。这得分季节,春天水涨也就是礁石容纳十几个人,若是现在秋天……对了,还能露出一部分浅滩,不过肉眼看不出来,因为差不多也没过膝盖了,大约能容纳四五十人的样子吧。”
陈望一把松开了陈顾,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推开房门,顾不上矜持了,兴奋的高声吩咐道:“去,速速把左卫将军和王长史请来!”
后院中有忙碌收拾行囊、清扫卫生的骁骑营亲兵,赶忙领命跑了出去。
陈顾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墙角的箱子,打开后,拿出了几双鞋,在座榻中坐下,问道:“兄长,这里面哪是我的。”
陈望已经跑到了地图前,又在凝神观望起来,应付道:“随便穿,哪双合适穿哪双。”
陈顾边试着鞋边埋怨道:“坏了,怎么都有些小,阿姐是不是记错了我鞋的尺码。”
“你小子这是脚长大了吧。”
“我再瞧瞧,还有什么好东西。”说着,陈顾又走向了箱子前。
几个箱子翻了起来,忽然问道:“这些字画是……”
“哎哎哎!你别动那个箱子,赶紧给我合上。”陈望没有回头,手指着陈顾喝令道:“那里面可是朝廷机密公文。”
心中偷笑道,里面有王羲之、王珣、顾恺之、袁宏,还有桓温的墨宝,最为重要的是晋简文帝司马昱给他的免死诏书一份,这是我将来万一能回到现实社会中卖钱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