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当陈观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起床穿好衣服,匆匆吃了几口难以下咽的早饭,出了谯郡郡衙大门,打马扬鞭急奔居仁巷而去。
一边走一边想,今日无论如何要劝兄长出兵,实在不行就哭求大娘从中说情。
再晚了,三阿就保不住了,自己这趟也白来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怨恨起陈望来,你不是从来都以大晋忠良自居吗?
你不是从小就灌输我颍川陈氏三世为大晋肱骨,忠孝节义,以身许国吗?
你此刻怎么怂了?
还是人家王珣说的对,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兄长你怎么如此心胸狭隘,鼠目寸光,隔壁徐州完了,你兖州能保得住吗?
想起临走时,司马曜在昭德殿对自己的殷殷嘱托,对他此行抱有极大的希望,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涌上了心头。
仿佛此刻大晋的兴亡安危都集于他一身了。
当来到中堂时,听闻丫鬟说老夫人在花园,于是匆匆去了三进院的东边花园。
见一个身材高挑丰满的女子正和司马熙雯在花丛中修剪着木槿花,赶忙快步向前躬身一揖道:“拜见大娘。”
司马熙雯转头看着他,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笑道:“观儿,用过饭了吗?这位是拓跋夫人。”
陈观看了一眼拓跋夫人,一看就是胡人女子,心道一定是昨日那个拓跋珪之母,长得倒是挺标致。
见过礼后,也无暇再欣赏贺蔚,急急地问道:“大娘,兄长没去郡衙,他还没起床吗?”
贺蔚在旁咯咯笑道:“呵呵,广陵公天没亮就出门儿了,他走后我才听见鸡叫的第二遍呢。”
“啊?他……去了哪里?”陈观急急地问道。
“听府里的人说,他带着毛安之点了三万人马,此刻恐怕已经到城父了。”司马熙雯深深地看了陈观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完,继续转身修剪起了木槿花。
陈观一激动,结结巴巴地道:“啊!兄,兄长,是去,去救三阿了吗?”
“是啊,这下你放心了吧。”司马熙雯没有回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着,拿着剪刀依旧干着手里的活。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大娘,我也不敢再耽搁了,得马上回去复命。”陈观抑制不住喜悦,大笑着急忙道。
他得抢在兄长之前回京禀报司马曜,给主上一个大大的惊喜,如果事后再禀报,那这个喜讯就打了折扣,赏赐恐怕也会随之减少。
司马熙雯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来蹙眉道:“急什么,我吩咐厨下做了你从小爱吃的蘑菇炖老母鸡,你兄长不是说让你多住几日嘛。”
“哎呀,大娘,前方战事已经火烧眉毛了,陛下忧心如焚,我得赶紧回去复命,”说着,陈观躬身一揖到地,急急地道:“大娘,我改日再回来看您,您保重,观儿走了!”
说着,转身就向花园外跑去。
“哎!你等等,我还有几件衣服给你做的……”
司马熙雯话还没说完,陈观已经消失在花园的月亮门中 。
昨日贺蔚身子不适,在屋里一天没出来,所以没有见过陈观。
看着他的背影,问道:“谯国夫人,这是您的三子吗?”
“啊,是啊,老三,呵呵,虽然不是亲生,也是我自小带大的。”司马熙雯一边微笑着一边摇着头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
“三公子仪表非凡,虽有大富大贵之相,但眼神躲闪游离,在我们贺兰族的谚语中,这样的人……”贺蔚欲言又止。
“哦?是吗,我怎么没见他眼神躲闪……”司马熙雯蹙眉仔细回想,越想越觉得脑袋疼,好似贺蔚说的也对,陈观的确没有正眼看过她,好像又不对,明明是看了。
于是又问道:“你们贺兰族的谚语怎样说的?”
“不敢直视双目之人,内心就像污垢遮住了明镜,非——”说到这里,贺蔚硬生生地把后面三个字憋了回去。
“内心有愧?唉……也许吧,”司马熙雯幽幽地叹道:“他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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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阳郡衙大堂上,陈望全身盔甲外罩黑色战袍,一边嚼着嘴里的胡饼,一边凝神看着沙盘,除了嘴巴轻微蠕动着,活像一尊石雕一般。
旁边几名将校、幕僚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考。
良久,陈望指着三阿西南方向的棠邑(今江苏南京市六合区附近)下令道:“仲祖,你带三千骑兵,现在就出发,三日之内赶到棠邑驻扎,防止秦军由此渡江进攻白石(今江苏南京市金川门外,幕府山南麓)。”
“末将遵命!”毛安之躬身领命,转身快步跑下大堂。
陈望转身又对身旁的寿阳太守徐元喜道:“徐太守,我此行南下匆忙,只带了三日粮食,你派人骑快马带着粮食,紧随仲祖后面,送至棠邑。”
“末将遵命!”徐元喜也转身走出了大堂。
然后,对卢嘏下令道:“传命余下人马赶紧歇息,今晚戌时启程南下!”
“卑职遵命!”卢嘏领命,快步出了大堂。
陈望负手,在寿阳郡衙大堂上来回踱起了步。
良久,他停下了脚步,点手叫过来站在远处的李暠和翟辽低语吩咐了几句。
二人领命也走了出去。
陈望看了看,剩下了几名幕僚,都是跟朱绰、卢嘏他们一批招募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