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维桢有自己的坚持,徐万阶也有自己的想法。君臣两互相说服不了!如果朱维桢是个一意孤行,专行独断的皇帝,他就算不让徐万阶去牢里走一遭,也定会让他回家吃自己的。
可也许是前世维持善待老臣听人纳谏的仁君形象太久,即使他从未改变心中想法,却也只是呵斥了他几句,叫他自己警醒些!
朱维桢的名字“维桢”两字,是出自《诗经·大雅·文王》的“王国克生,维周之桢”,这个名字意指支柱。
先帝给他起名维桢,是希望他能守住王朝家业,能中兴王朝之意。
朱维桢看过许多史书,也见过父皇执政,他知道一个果断的君王是怎样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效仿那些仁君,他以为一个长久的王朝,那必该拥有仁宗和武宗两种帝王!
正因如此,前世他自己选择了效仿仁君,却选了个聪明果敢的继承人!
朱维桢后悔过战事失利,后悔过皇嗣夭折者多,后悔过纵容宗室外戚,后悔过与母亲争执,却从没后悔过自己的为君之道。
所以,他重生回来,虽有弥补遗憾之心,却没有全然否定过去的意思。
他温和的和一切相处,最后竟然发现,原本,自己的遗憾、不如意,都是旁人的有意为之。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这是多么可笑的笑话。
朱维桢一边愤怒,又一边不解。
他在心里疑惑,一个靖怀郡,一家成安伯府,都不是前世自己所认知的样子,更不是他们给自己表现出的那副样子。
那群臣呢?几十年他们没有一个人发现、检举过张符生和成安伯府。那他们是否就像隐瞒、忽视靖怀郡一样,在其他地方蒙蔽了自己?
他是一个一生都居于京城的皇帝,前世后来没有战乱盛世太平,他也没有出过京城,因为帝王出行,必举国瞩目,百官也总是劝谏自己不要劳民伤财。
可现在他彻底产生了疑问!帝王久居京中,到底是爱惜百姓,还是给了群臣蒙蔽圣听的机会?
在长寿殿里,看着《大周皇舆全览图》,他很想到太庙问一问,是否每一个帝王都会产生和自己一样的疑惑?身边之人不知是忠是奸?他们所给自己展现的,不知是真是假?
作为帝王,朱维桢不是不知道最有效直接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监视群臣!曾经他以仁君为目标,自然不希望群臣因为皇帝惶恐不安。
现在呢?现在自己要怎么做?朱维桢思索着。自己要像前世一样,做个众臣心中的帝王?还是杀伐果断,做个争议之君?
朱维桢虽似犹豫,可他心底好像又明白,自己重生一世,不该继续走前世的老路;可他又有些茫然,自己若把所有的事情都变的不一样了?那王朝未来会是什么走向?
会是变好?还是变坏?
比起曾经,未知的未来,才更让人疑惑!
至少,至少上一世,他履行了自己帝王的义务,完完整整的把王朝传给了下一代。
朱维桢沉默之时,乾清宫外头传来了喧哗声,和兴安的呵斥声。朱维桢抬起头,扬声问道:“兴安,外头怎么了?”
兴安急忙跑了进来,他面色慌张,语不成调,“陛下,信都长公主府失火了!”
信都长公主是先帝的六皇女,嫁给了自己舅母家里,帮他们在京中立足。
朱维桢猛的站起,沉声问道:“皇姐怎么样了?”
他虽问着信都公主的情况,却好似心中有所察觉,一件又一件和前世的与众不同,好似是上天的指引,指引自己走向新的方向。
兴安脸色不好,犹豫道:“公主府长吏似乎是说,信都公主被烧伤了胳膊。”
陛下刚在朝堂上态度强硬的呵斥了徐大人,这会子该有不少人打量、盯着乾清宫。
信都长公主是陛下皇姐,她受了伤,让府中长吏慌乱,在乾清宫喧哗。纵使陛下理解,明日也会有多事的御史在朝堂说事!
到时候他这个乾清宫总管也少不了被那些御史当庭喷的狗血淋头!
朱维桢揉着眉,问兴安:“给皇姐看伤的太医可准备好了?公主府烧了,皇姐是要回宫里住?还是要去驸马家里?”
朱维桢之所以有这一问,只是因为信都长公主虽然嫁的是自己亲表兄,他们夫妻关系却一言难尽,这也影响了婆媳关系。
兴安回话的肯定,他直接道:“信都长公主已经进宫了!太皇太后已经留下她了!”
朱维桢无奈抚头,皇姐都已经进宫了,她府里的长吏竟还在乾清宫喧哗,难不成这火灾还另有隐情?让一向谨慎的皇姐连规矩都不顾了,像是要故意闹大一般。
朱维桢叹了口气,对兴安吩咐道:“让陈新代朕先去看看皇姐吧,等午膳过后,朕再与皇姐说说话。”
兴安躬身应了,然后退下找陈新去了。
朱维桢却有些郁闷,重生以来,变故倒是不少。只是,为何除了自己有意推动的事情外,其他自己没有预料到的变故,几乎都发生在亲眷身上和后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