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目送着张老师和宇离开，随后用手在身前轻轻一拨，空气中立刻出现了一道虚幻的历史迷雾，其间光影频闪，分别出现了几幅不同的画面。
    黄海之畔。
    楚宁提刀站在岸桥之上，远远望着浪潮褪去，在某一刻，她忽然心有所感回头去看，恰好与从另一个维度看向这边的苏白产生目光的短暂交集。
    荒漠戈壁之间。
    余香背着昏迷过去的韩枫在昏暗夜色与漫天黄沙中迅速奔走，两人此时已然脱离危险，想来不久后就可以回到赵封阳的神国。
    耶路撒冷外围的迷雾之中。
    凯拉俯身捡起染血的【懒惰之剑】，他的脚下是堪比小山般魁梧的远古泰坦安泰俄斯的尸体。
    整片被迷雾笼罩着的大地变得残破，被金色的鲜血浸透。
    凯拉敏锐感受到了自己正被某个伟大的意志凝视，于是他抬起头看向被白色雾气笼罩的天空，半晌后，他忽然说道：“苏白，你果然赢了。”
    苏白微微一笑，并未搭话，再朝另一边看去。
    阿拉斯加州。
    费尔班克斯这座城市此时已经变成了哈迪斯的地上神国，在哈迪斯的召唤下，数以千万计的亡灵从虚无中走出，他们游走在费尔班克斯的大街小巷，所有接触到这些幽灵的生命都被立刻占据身体，这其中有人类、有动物，甚至还有植物。
    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你能看到如此毛骨悚然的一幕。
    成千上万的人们犹如凶兽般发出低声的嘶吼，他们目露凶光，眼睛死死盯住赵封阳的方向，然后他们或是以枪弹、或是是石子，穷尽所有的攻击手段，试图对赵封阳造成伤害。
    而在人群之后，更有汪洋大海般席卷而来的兽潮，家养的猫狗与野生的白熊和虎豹全部露出狰狞的利爪獠牙，不顾一切地扑咬向赵封阳，天空中更是有乌压压的鸟群，巢穴中，毒蛇、蜈蚣、蚂蚁，所有那些可称得上是生命的物种，已经全部被幽灵操控意志。
    更加夸张的是，连栽种在路旁的大树都已经爬出土壤，枝干疯狂晃动犹如手足，在一道道巨大的声响中，缓慢地朝赵封阳的方向攀爬。
    人潮与兽潮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赵封阳死死围住，虽然他们不能伤害到赵封阳分毫，但却像是牢笼般将赵封阳死死封堵，强烈无比的神性污染弥漫在这个牢笼之内，时刻折磨着赵封阳的神经。
    这应该是神与神之间的战争，但却总是不免殃及平凡的生命。
    赵封阳其实可以杀出重围，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杀伤哈迪斯，但哈迪斯的身上一旦出现伤势，便立刻会有数十条生命死去，而这些死去的生命的灵魂又会化作某种神奇的力量，迅速弥补哈迪斯的伤势。
    假若赵封阳不顾一切与哈迪斯交战，整座城市与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所有生命都要给哈迪死殉葬，于是他便自然而然陷入到两难之地。
    或许有人会问，赵封阳已经成为了完整的二阶生命，这代表他已经剥离了自身的人性，又为什么会在乎人类的生死存亡？
    答案其实非常简单，因为赵封阳本身就是超凡生命，他并不具备人性。
    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有表露出来的情绪与情感都只是为了适应人类的社会而进行的一种模拟，而在这么多年与人类的共同生活中，他早已爱上了这个世界，更热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一切生命种族。
    他希望世界和平。
    这是他发自真心的希望。
    基于这个目的，他才会在老板娘的招揽下加入到郇山隐修会，也是基于这个目的，他才会在全知之眼掌权以后离开郇山隐修会。
    “你为何不敢战？”
    哈迪斯看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赵封阳，好奇问道。
    无数石子自民众的手中呼啸而过，重重砸在赵封阳的身体之上，成群结队的野兽低声嘶吼着徘徊在两侧，寻找着最好的捕猎时机。
    赵封阳低下头笑了笑，“从历史中苏醒的古老神明啊，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理念有多么伟大。你也永远不会明白，自认为伟大的你，在我的眼里是多么的渺小。”
    哈迪斯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一滴雨水砸落在地面，发出“吧嗒”地轻响。
    祂抬头去看，被蓝绿极光铺满的天空忽然变得阴沉沉一片，如龙盘蛇的云层上下浮动着，任由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劈砍，金色的雨水洋洋洒洒，骤然倾盆直落，哗啦啦地砸向地面。
    似是银河倒泄，群星灌落人间。
    每一滴雨水都携带有神圣的气韵，它们砸落在人群兽潮之中，竟然化作白色的光芒顷刻间便杀死那些附身的幽灵，于是一个又一个被哈迪斯变成眷者的生命悄然间便脱离了哈迪斯的控制。
    “这是什么？”
    哈迪斯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问向赵封阳。
    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而这种力量竟然轻易便破开了他的【灵界】权柄。
    赵封阳在倾盆大雨中一步步走向哈迪斯，随着他的走动，一个又一个被控制了精神和身体的生命得到解放，他们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兽潮也得到平息，野兽与家宠恢复了平静。
    所有环绕在周边的生命，都在一双无形的大手的操纵下，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回归到自己的家园。
    “这是奇迹。”
    赵封阳停步在哈迪斯的身前，缓缓说道：“也是【神之手】的最高表现形式。”
    所谓【神之手】，则是“不可解读”与“不可直观”的伟力。
    在规则允许之内，所有我想象到的画面、我所期待发生的事情、我所预知到的未来，都会按照我的想象、我的期待、我的预知而发生。
    而我无需为这一切的发生作出任何解释，因为......这是奇迹。
    你怎么可以解读奇迹？
    你怎么可以直观奇迹？
    因此，当赵封阳认为自己会破开【灵界】的权柄，解救所有人的灵魂，天上自然而然降落下神圣的雨水，将所有的幽灵杀死。
    其实连赵封阳自己都不知道这雨水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这其中蕴含着的神圣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这是他的魔术表演，而在这场表演中，他只负责给出结果。
    至于过程，任由【神之手】来安排。
    哈迪斯始终凝视着赵封阳的眼睛，却始终无法看透赵封阳的想法。
    赵封阳微笑着说道：“我认为......你应该永远被埋葬在历史的坟墓中，那里是你最好的归宿。”
    哈迪斯冷笑一声，正要再次使用【灵界】权柄，忽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无法动弹，大片灰白色的历史迷雾从破碎的空间中飞出，化作一双又一双大手死死抓住祂的身体，更有一双大手分别捂住祂的嘴巴和眼睛，让祂无法开口和看见。
    而这些灰白色大手则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与污染，将祂硬生生拖拽向历史的坟墓。
    就在即将被埋入历史坟墓之时，哈迪斯忽然挣扎着伸出右手，抓住了赵封阳的裤脚。
    赵封阳的脸色无悲无喜，他缓慢蹲下，再拿出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沾血的嘴角，随后丢落向前，覆盖在哈迪斯的右手。
    刺啦！
    破碎的空间骤然闭合，哈迪斯终于被埋葬到历史的坟墓中。
    “不要问我是怎么做到的，”赵封阳微微侧目，与从另一个维度看向这边的苏白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只是认为祂应该被埋葬在历史的坟墓中，所以祂就被埋进去了，就这么简单。”
    “......”
    苏白默默收回目光，看向另外一边。